同福客栈的门板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撞开时，佟湘玉正捏着绣花针给白展堂缝补袖口，线轱辘在指间转得飞快。
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塞外风沙闯进来，腰间横刀的铜环撞击出沉闷的响，兜帽下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眼角的刀疤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冷光。
“此乃何地？”那人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砾磨过，手按在刀柄上的力道让木质桌面都跟着震颤。
阿楚正趴在柜台上给晏辰剥橘子，一瓣橘肉刚递到他嘴边，闻言手一抖，橘汁溅在晏辰鼻尖。她噗嗤笑出声，指尖在他鼻子上刮了下，腻声道：“这位大哥，您这出场方式，搁我们那儿叫‘炸场’，就是有点费门板——佟掌柜，记他账上，回头从他‘安家费’里扣。”
晏辰捉住她作乱的手，在掌心轻轻咬了口，抬眼看向来人时眼底还漾着笑：“看您这行头，不像本地特产啊。是来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儿的溜肥肠，那叫一个‘肠’来运转，包您吃了还想‘肠’。”
铁蛋端着一摞刚洗好的碗从后厨出来，机械臂灵活地避开地上的碎木片，突然“咦”了一声，转头冲傻妞眨眼睛：“数据库匹配成功，长安，上元节，蚍蜉——这不是龙波大哥吗？您这是刚从望楼下来？”
傻妞正在调试直播设备，闻言镜头“唰”地转过来，屏幕上瞬间滚过密密麻麻的弹幕。
【！！！龙波？是我想的那个龙波吗？】
【我的天爷，这刀疤，这气场，是带狼卫砸灯楼的那位没错了！】
【张小敬呢？檀棋呢？我要看长安F4同框！】
【快让他摘兜帽！我要看周一围本围！】
龙波猛地转头，刀锋半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众人瞳孔一缩。“尔等怎知龙波名讳？”他步步紧逼，玄色袍角扫过桌腿带倒了板凳，“说！是不是李泌派来的细作？”
白展堂一个箭步挡在佟湘玉身前，手指在袖管里打了个响指：“客官息怒，有话好好说。咱们这儿是同福客栈，别说李泌了，李白来了都得先扫码点餐。”他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你，我年轻时也干过劫富济贫的勾当，江湖人称‘盗圣’，论搞事情，咱俩说不定还能拜个把子。”
郭芙蓉正练着排山倒海的起手式，闻言把秀才往身后一扒拉，撸起袖子就往前冲：“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同福客栈动刀动枪，当我郭芙蓉是摆设吗？看招——”
“芙妹！”吕秀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推了推眼镜摇头晃脑，“此乃《长安十二时辰》中蚍蜉首领龙波是也，其人骁勇善战，曾为第八团旗手，因战友枉死而心怀怨怼——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如先以理服人？”
龙波显然没听过什么子曰，反手就将刀鞘拍在桌上，震得茶壶盖都跳了起来：“少要多言！告诉我，当今圣人何在？”
阿楚突然“嗷呜”一声扑进晏辰怀里，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嗲声嗲气：“晏辰晏辰，他要找圣人哎，是不是就是那种黄袍加身，每天喝豆浆都得加两勺糖的老爷爷？”
晏辰搂着她的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飞溅的茶水，低头在她耳边呵气：“说不定是，不过咱们这儿的圣人，可能正忙着给莫小贝的糖葫芦签字呢。”他突然提高音量，冲龙波扬了扬下巴，“我说龙波兄，您这复仇大计，是不是得先更新下版本？现在都2025……啊不，现在这儿的江湖，流行‘有话好好说，动手输一半’。”
龙波眉头拧成川字，显然没听懂这串莫名其妙的话。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墙上“莫生气”的字画，扫过李大嘴颠勺的背影，扫过傻妞手里发出亮光的“方块”（手机），最后落在滚动的弹幕上，那些奇怪的符号让他瞳孔骤缩。
“那是何物？”他指向手机屏幕，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阿楚挣脱晏辰的怀抱，几步跑到傻妞身边，对着镜头比了个爱心：“家人们，看到没？这就是传说中‘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龙波大哥，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冰’，但咱们可以用爱融化他嘛。”她突然转头冲龙波抛了个媚眼，“龙波大哥，要不要上镜露个脸？咱们直播间在线人数能绕地球三圈，比你那望楼的信号覆盖范围广多了。”
【哈哈哈哈阿楚太会了！用爱融化龙波可还行！】
【龙波：你们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快让老白给龙波表演个葵花点穴手，治治他的暴躁症】
【建议大嘴给龙波整个胡饼，长安特产，吃了不气】
铁蛋突然播放起《长安十二时辰》的主题曲，苍凉的鼓声混着琵琶声在客栈里回荡。龙波浑身一震，猛地拔刀劈向声源，却被铁蛋灵活躲开，机械臂还顺便给傻妞递了块桂花糕：“亲爱的，你看龙波大哥这身手，不去参加武林风都屈才了。”
傻妞咬着糕点笑：“还是你厉害，不过下次别在室内开环绕立体声，震得我传感器都麻了。”
龙波的刀劈在柱子上，木屑纷飞中他胸口剧烈起伏，刀疤在激动中变得通红：“这曲子……你们到底是谁？”
白展堂趁他分神，一个箭步上前就想点他穴道，却被龙波反手用刀背格挡开来。两人在大堂中央缠斗起来，老白的轻功飘忽不定，龙波的刀法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桌椅板凳被撞得东倒西歪。
“晏辰！”阿楚突然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晏辰的腰，“他刀太快了，比你上次抢我奶茶的速度还快！”
晏辰搂着她旋转避开飞来的茶杯，在她耳边喘着气笑：“那我下次慢点开，让你先‘尝’为快？”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对着缠斗的两人按下按钮，一道柔和的光网突然展开，将白展堂和龙波同时罩在里面。
“高科技，了解一下？”晏辰冲目瞪口呆的众人扬了扬手里的脉冲网发射器，“这玩意儿，比点穴手温柔，比排山倒海环保，主打一个‘以德服人’。”
龙波被困在光网里，刀插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看着自己的手腕穿过半透明的网面却无法挣脱，眼中第一次露出茫然。
佟湘玉这才拍着胸口站起来，对着光网里的龙波叹了口气：“额滴神啊，客官你这脾气也太暴躁了嘛。有啥想不开的，喝杯茶慢慢说嘛，茶是好茶，人是好人，何必动刀动枪的。”
李大嘴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胡饼从后厨出来，见此情景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挠着头说：“龙波大哥是吧？我听秀才说了，你爱吃胡饼。我这胡饼加了鸡蛋葱花，比长安的还香，你尝尝？吃饱了才有力气……嗯，讲道理。”
龙波盯着盘子里金黄的胡饼，喉结动了动。铁蛋趁机关掉音乐，蹲在光网外给他递了双筷子：“龙波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啊，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就算找到了，你一刀下去，除了溅自己一身血，还得蹲大牢。不如学学我们，直播带货，月入过万，不比打打杀杀香？”
傻妞突然“呀”了一声，指着弹幕对龙波说：“龙波大哥你看，大家都在夸你呢。有人说你‘帅得很有攻击性’，还有人说‘虽然是反派，但该死的迷人’。”
龙波的耳朵悄悄红了。
阿楚突然拉着晏辰往后院跑，经过光网时还不忘回头喊：“你们先聊着，我跟晏辰去‘风花雪月’一下，回头给你们整段freestyle！”
后院的海棠开得正好，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粉色的雪。晏辰把阿楚按在廊柱上，低头吻去她发间的花瓣，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刚在人前那么浪，现在知道怕了？”
阿楚踮起脚咬他下巴，舌尖在他皮肤上轻轻舔了下：“怕什么？怕你忍不住在这儿把我‘就地正法’？”她手指勾着他的腰带慢慢往下拉，“不过说真的，龙波这执念，跟你当初非要跟我抢最后一块披萨时一模一样，又倔又可爱。”
晏辰抓住她作乱的手，往自己胸口按：“那能一样吗？我的执念是你，他的执念是……嗯，一个早就过气的皇帝？”他突然低头咬住她的唇，辗转厮磨间含糊不清地说，“等解决了他的事，咱们去屋顶看星星？我给你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保证比你看的那些偶像剧甜。”
阿楚笑着推开他，指尖在他喉结上画圈：“甜不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饿了三天的狼。”她突然往后退了几步，提起裙摆转了个圈，海棠花瓣随着她的动作纷飞，“晏辰你看，我像不像‘春风得意马蹄疾’里的那个‘意’？”
晏辰挑眉，几步追上她将人拦腰抱起，在她惊呼中走向井台：“不像，你像‘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里的那个‘秋’——让我思念成疾的那个‘疾’。”
两人在井台边嬉闹时，前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晏辰抱着阿楚几个起落就翻回大堂，只见光网已经消失，龙波正和白展堂缠斗在一起，郭芙蓉的排山倒海拍在柱子上，震得房梁直掉灰。
“好家伙，这是开武林大会呢？”阿楚从晏辰怀里跳下来，从背包里摸出个金属球往地上一扔，球体瞬间展开成一个迷你机器人，发出的超声波让所有人动作一滞。
“都给我停！”阿楚叉着腰喊，“龙波大哥，你看你，本来挺酷一个人，现在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知道你想为第八团报仇，但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啊。你可以写本回忆录，揭露黑暗，让后人铭记；可以搞个基金会，帮助像第八团一样的老兵；实在不行，你跟我们直播，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故事，不比一刀杀了那老头带劲？”
龙波喘着粗气，刀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他看着阿楚，又看看周围或好奇或关切的脸，突然惨笑一声：“写？说？谁会信？谁会听？”
“我们信啊。”晏辰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来，喝点水顺顺气。你看，我们这儿有直播，有录像，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记下来，比刻在石头上还牢靠。”
吕秀才推了推眼镜，突然吟诵起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龙波兄，你的心是好的，只是用错了方式。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为兄弟报仇，是义；但滥杀无辜，便是过了。”
龙波握着矿泉水的手微微颤抖。他活了半辈子，听过最多的是命令、是嘲讽、是威胁，却从未有人用这样平和的语气，跟他讲这些“大道理”。
傻妞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的弹幕还在滚动。
【龙波，第八团的兄弟们在天上看着呢，他们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是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好好活着，才是对兄弟们最好的告慰】
【来我们这儿吧，给你找个保安的活儿，月薪八千，五险一金】
【我爷爷是退伍老兵，他说最光荣的不是战死，是看着国家越来越好】
龙波的眼眶慢慢红了。他突然将刀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佟湘玉赶紧让李大嘴加菜，白展堂搬来椅子让龙波坐下，莫小贝还偷偷塞给他一块糖。阿楚拉着晏辰坐在旁边，两人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傻笑。
铁蛋给傻妞剥着花生，突然开口：“龙波大哥，其实你长得挺帅的，就是表情管理不太到位。回头我给你整个直播教程，保证你粉丝百万。”
龙波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晚饭后，阿楚提议去屋顶看月亮。晏辰抱着她一跃而上，瓦片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月光像流水一样淌在两人身上，远处传来虫鸣，近处客栈的窗户透出温暖的光。
“你看，”阿楚指着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像不像你昨天给我买的那个芝士蛋糕？圆滚滚，甜滋滋。”
晏辰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不像。它没你甜。”他突然低头在她颈间咬了口，“说真的，阿楚，跟你在一起，不管在哪儿，都是人间值得。”
阿楚转过身，手指在他脸上画着轮廓，声音软得像：“晏辰，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想对你唱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不过我的心比月亮大，能装下你所有的好。”
两人在屋顶上嬉闹亲吻时，屋里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龙波在众人的怂恿下，对着镜头讲起了第八团的故事，弹幕里满是“泪目”“致敬”的字眼。
铁蛋突然启动了飞行模式，抱着傻妞飞到屋顶，悬停在两人旁边：“老板老板娘，龙波大哥说想尝尝现代的酒，你们那瓶82年的拉菲……”
“想都别想！”阿楚和晏辰异口同声地喊，然后相视一笑，在月光下又吻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早，龙波要走了。他说想回长安看看，不是为了复仇，只是想看看那些兄弟们用命守护的城，现在是什么样子。
铁蛋给了他一个定位器，说不管在哪儿，想回来随时可以。傻妞塞给他一沓直播回放的存储卡，让他有空看看大家的留言。
佟湘玉给他打包了一大袋点心，白展堂教了他几招防身的轻功，郭芙蓉塞给他一把自制的辣椒水，说遇到坏人就喷。
阿楚抱着晏辰的胳膊，冲龙波挥挥手：“龙波大哥，常回家看看啊！我们这儿的溜肥肠，永远为你留一份！”
晏辰笑着补充：“还有，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记得打‘热线电话’——就是铁蛋给你的那个玩意儿，比望楼靠谱多了。”
龙波站在客栈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群奇奇怪怪却又无比温暖的人，突然笑了，眼角的刀疤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多谢。”他拱了拱手，转身走进晨光里，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
傻妞的直播还在继续，屏幕上的弹幕慢慢滚动着。
【龙波终于想通了，太好了】
【同福客栈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能把反派都变成小可爱】
【期待下一位穿越者，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有阿楚晏辰在，肯定很有意思】
阿楚突然打了个哈欠，往晏辰怀里钻了钻：“我困了，晏辰，抱我回房睡觉觉~”
晏辰笑着抱起她，往楼梯走去，经过大堂时还不忘跟众人挥挥手：“我们先去‘补充能量’，你们慢慢玩。”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