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云眼角余光瞥到这惨烈一幕,心脏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攥紧。
混战之中骑兵落马,再无生还可能。
救援的代价便是阵型停顿,被撕裂的口子瞬间就会被如蚁附膻的妖蛮填补、吞噬。
他的目光瞬间又被右侧的异动吸引。
只见一名负责侧翼突刺的副将,座下战马被横扫而来的狼牙棒砸断了前腿。
战马哀鸣着栽倒,那副将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抛飞,凌空翻滚着砸向密密麻麻、高举着各式兵刃的妖蛮群中。
那一片闪烁着寒光的凶刃,瞬间化作一片死亡丛林。
在身躯被彻底淹没的前一刹那,那名副将猛地抬头,头盔下染血的面孔竟没有惊恐,只有一种燃烧生命般的决绝。
坚毅的目光死死穿过混乱的战场,锁定了萧凌云的位置,用尽肺腑里最后的气力,发出震天的怒吼:
“将军!莫回头!冲出去!冲出去!!!”
“吼!!!杀!!!”
萧凌云胸中的怒火与悲愤彻底沸腾,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股无法言说的惨烈与忠诚,如同熔岩注入血脉。
他手中君子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亮剑芒。
不再是精巧的刺杀,而是大开大合地向前横扫。
一道弧光闪过,三个挡路的妖兵如同朽木般被瞬间腰斩。
但那些狰狞的妖蛮仿佛永不枯竭的潮水,刚劈开的空隙眨眼间就被更疯狂的怪物填满。
一支淬毒的妖箭刁钻地穿过人马的缝隙,噗地一声,正中一名年轻传令兵的咽喉。
少年身体猛地一僵,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他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本明亮的眼睛迅速暗淡下去。
可握着缰绳的手指却爆发出垂死的力量,死死攥紧!
染血的战马依旧随着惯性向前猛冲,沉重地撞在一名来不及躲避的蛮兵身上。
轰!
连人带马与被撞翻的蛮兵滚作一团,同归于尽。
第一波血腥无比的冲杀终于告一段落。
凌云卫铁骑所过之处,方圆数十丈堆满了妖蛮扭曲残缺的尸体,腥臭的内脏和断裂的肢体铺满地面,宛如地狱画卷。
三千铁骑,此刻人人浴血。
身上的玄铁重甲布满了刀砍斧剁的深刻痕迹与箭矢凿出的凹坑,深色的血液正顺着甲缝滴落。
然而,透过那染血的面甲缝隙望去,那一双双眼睛里的战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被风助的火势,越燃越高。
透着一股令人胆寒,至死方休的疯狂。
此刻,距离帅旗之下、蒋天雄倒下的位置,仅仅隔着不足两百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原本对妖蛮的精锐而言,不过几个呼吸的冲锋。
但此刻,围绕着凌云卫核心战阵,最为靠近的妖蛮王庭精锐们,竟开始流露出难以控制的惊惧。
平日里坚硬的战甲,在那群“瀚海杀神”手中闪烁着异光的破蛮刀下,竟如腐朽的皮革般被轻易切开。
他们奋力劈砍下去的沉重战斧长刀,砍在对方布满伤痕的玄铁重甲上,竟只能留下刺耳的金铁刮擦声和飞溅的火星。
巨大的反震力让许多妖蛮双手颤抖,虎口绽裂,渗出污血。
最让这些嗜血妖蛮无法理解的,是那群玄胤人非人的战斗意志。
他们看到断臂者用残肢死死抱住妖兵一起滚倒,被砍断双腿者依旧咆哮着用断剑支撑身体,死死守着身后战友暴露的空档。
甚至看到一名重伤落马的凌云卫,被七八柄长矛同时贯穿身体,却在咽气前猛然拔下腰间的火油雷,用牙齿扯开了引信。
轰!
“萧凌云!萧凌云!!萧凌云!!!”
高坡之上的蛮祝,目睹着那支伤痕累累却依然在不断突进的血色铁流,气得浑身发抖,脚下的岩石被他踩得碎石飞溅。
这根本不是三千轻骑应该拥有的战力。
这爆发出的力量,那股宁死不退,以命换命的疯狂劲头,简直堪比三万武装到牙齿,足以横扫一切的铁浮屠!
他们硬是用生命在十万大军的心脏部位,撕开了一条血肉模糊的通路。
眼看那条通道如同热刀切油,正不顾一切地向着蒋天雄坠落的地点蔓延,蛮祝眼中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
他猛地怪叫一声:“拦住他们!给我用命去堵!暂停攻关!所有人!给我不计一切代价拦住这批骑兵,一个都不许放过去!”
最后的两百米,瞬息可至。
但对于浴血奋战的凌云卫,却如同天堑!
蛮祝的命令下达,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
嗡!
原本就密集如林的妖蛮阵型猛地再次向内挤压、增厚。
数之不尽的妖兵,以及更凶猛的王庭近卫,在军官和督战队的驱赶下,层层叠叠地涌上前线,组成一面厚实无比的死亡肉墙。
兵器组成的丛林遮天蔽日,誓要将这柄插入心脏的尖刀彻底折断!
“瀚海凌云卫!” 萧凌云的声音盖过所有喧嚣,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全军——叠阵!碎锋突进!救出主帅!!!”
“喝!”
前排幸存的铁骑齐声怒吼,瞬间向内收紧。
厚重的方盾不再是格挡,而是如同移动的铁壁般向前猛撞。
巨大的盾面层层叠叠,相互钩嵌,组成一面厚重而锋利的金属撞锤。
后排幸存的弩手立刻将强弩上弦搭箭,弓弦紧绷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然而,妖蛮最后的抵抗也达到了疯狂的程度。
无数妖兵如同自杀般扑向这钢铁撞锤。
有的甚至跃起,试图用身体去撼动盾阵。
盾牌被巨大的撞击力砸得发出沉闷巨响,表面凹陷变形。
撞击声中混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
盾墙缝隙间,刀枪如林般刺出格挡。
一名负责撑盾的老兵,看着一根淬毒的骨矛即将刺入身后正在奋力上弦的弩手面门,瞳孔瞬间缩紧,不假思索地侧身一顶。
噗!噗!噗!
数支利箭同时没入他的胸腹。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连退两步,但身体却死死堵在那个盾牌间的破绽处,如同一座钉在地上的石像。
口中溢满血沫,却用尽最后力量嘶哑吼道:“稳住……给老子……冲过去!”
前进!前进!再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