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行听到此处,微微侧头看向旁边拿着笔杆轻点下颌的女子,低声问道:“你怀疑杀左延朋的邸柄有问题?”
温清宁道:“以侯爷的谨慎,应该已经查过他,您这么问,想来他是没有问题吧。”
沈钧行眼中滑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唇角溢出一抹浅笑:“你倒是越来越了解我。”话锋一转肯定道,“邸柄没有任何问题。左延朋去颁政坊也许是为了见什么人,但运气差的遇到巡逻的邸柄。”
真的是运气不好吗?
怀疑一旦升起就再难落下。
“侯爷,我想去趟颁政坊的武侯铺,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
听到温清宁的要求,沈钧行没有任何不悦,吩咐发财改道,接着又让平安去找王炳,让王炳安排两伙人去盯着陆思忠。
------------------------------------------------------
马车才刚在武侯铺外停稳,发财正弯腰放置马凳,车帘唰的一下飞起,紧接着发出布帛撕裂的声音。
“啊!”竽瑟惊呼一声,下意识挡在温清宁前面。
然而她手臂才将将伸出去,一道人影拨开她飞了出去。
砰!
重物落地,秦琮文发出杀猪般的呐喊:“沈钧行你疯了!你……”喊声在看到被竽瑟扶下车的温清宁时立马消失。
秦琮文表情尴尬,娘的,光认出来赶车的是沈钧行的长随,没想到里面还带了女眷。
他对上沈钧行冷厉的目光,从地上爬起来,舔了舔嘴唇,朝温清宁一抱拳,瓮声瓮气道:“唐突了。”
看到手中握着的半片车帘,他讪讪地放下手,随手点了一名武侯吩咐道:“去布庄照着这个样子重新做一个。”
武侯接过车帘,小心翼翼地绕过沈钧行,挨着身子一溜烟跑了。
“宵禁前本侯会亲自登门拜会翼国公。”
言外之意就是沈钧行会上门找秦琮文的老子告状。
“沈钧行你讲点理!我都已经赔罪了!”秦琮文瞬间烦躁,“你前头才抓了我的人,到现在还关着没放,我看到你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再说了,谁能想到你车上带着个女眷啊!带着女眷就出去踏青去,来我这儿干嘛!这把算我的错,你别告诉老头子,算我欠你个人情。但邸柄的事照样和你没完啊!”
沈钧行不为所动,冷声道:“来查案。”
温清宁在旁补充道:“侯帅,邸柄的事觉得有些蹊跷,侯爷和我想再问些事。”
此话一说,秦琮文突然觉得面皮疼,自己这头还记仇要和人家没完呢,那头沈钧行已经带人来替邸柄翻案了。
“那个……有蹊跷是对的。邸柄那人真挺好……哎呀,这天咋突然有点冷,进屋说进屋说。那个谁!上一壶茶来!再把前阵子买的鲜肉酥饼拿上来。”
他殷勤地请二人品尝,连后面的竽瑟和发财都没有忽略,让人好好招待。
温清宁四处打量,见屋里零零散散坐着几名武侯,出声问道:“侯帅,其他武侯是出去巡逻了吗?”
秦琮文意外于问话的竟然是上次验尸的小娘子,瞥一眼沈钧行,见他没有任何不快,不由得愈发惊讶。
“有出去巡逻的,也有告假的。邸柄人缘很好,当差也认真。沈钧行,你就不能网开一面?”
沈钧行斜睨他一眼,淡淡道:“查清楚,该什么罪就什么罪,没有罪谁也冤枉不了他。”
秦琮文哼了一声,新仇旧恨,拳头蠢蠢欲动,很想给他一拳。
沈钧行没回长安时,像他一样的长安子弟整日里不是招猫遛狗,就是跑马打猎,等到了年纪要么走恩荫入仕,要么继续当个纨绔子弟,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直到沈钧行回来了,尤其是他在自己挣了爵位后,一下子从不孝子变成了自家老子口中别人家的儿郎。好日子到头,他就被自家老子塞到武侯铺当个武侯帅,美其名曰不能耽误自己,万一他也是个有才能的呢?
屁的才能,不是他家老头子骂自己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时候了!
想起那些糟心事,秦琮文往嘴里连塞了几块糕点,泄愤般地嚼了几口咽下去,然后皱眉看了眼酥饼,暗道:肉馅怎么有点粘?
这单方面的恩怨沈钧行完全不在意,他坐在屋子正中间,一副全权交由温清宁的样子,只一双一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她,以防有人冒犯。
“平日巡逻是提前排吗?”温清宁问道。
秦琮文点点头:“我让他们两人一组,年纪最大的和年纪最小的一起,以此类推,邸柄落单,自己一个人,他身手好,做事靠谱……平时做事都很靠谱的,这回是事出有因。我有时候愿意动弹了就跟他一块,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己。”
温清宁又问:“也就是邸柄何时当差是能提前得知的?”
“这不是废……”秦琮文下意识开口,说到一半想起来对面是个小娘子,不自在的换了态度,“是。”
温清宁道:“这样轮值的方式有多久了?”
“从我来这开始,快一年了。”听到自己报出的时间,秦琮文突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一年前的自己还是长安城中最打眼的郎君,现在?
他摸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扎手……
温清宁不明白对面之人怎么一下子哀愁起来,她看向沈钧行,后者敲敲桌子,冷声问道:“肚子疼?要去快点去!”
“沈钧行!你才……”
腹部突然一阵绞痛,秦琮文脸色惊变,他慌张地看了眼神色惊讶的温清宁,抿紧嘴唇,一脸悲愤的蹿了。
他果然最讨厌沈钧行!
温清宁眨眨眼,视线落在鲜肉酥饼上,凑近闻了闻:“好像坏了。”
“这种鲜肉做的放上一日就会变味,秦琮文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了。”沈钧行转头对旁边的武侯交代道,“给你们侯帅请个大夫,再差个人去扶他,别掉进去了。”
温清宁忍俊不禁:“正好我也问好了,咱们回去吧。”
四人拉了又走,武侯铺里多了一个丢脸的伤心人。
夜里,王炳带队巡街,经过崇义坊的时候,忽然迎面撞上庄大柱。
庄大柱背上背着一个人,身后还缀着一伙人,看到王炳的瞬间大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