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新东京市的郊外,一栋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两层小楼,静静地矗立着。
庭院里精心修剪的枫树,叶片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门廊下挂着的玻璃风铃,随着风儿的吹拂,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从半开的厨房窗户里,正飘散出炖菜那温暖而又诱人的香气。
这是一个家,一个充满了普通、温暖、令人安心的家的地方。
碇真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旁小腹已明显隆起的葛城美里,按响了门铃。
门,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瞬间便被打开了。
“哎呀!美里!真嗣君!快进来快进来!”葛城美和子,这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的温婉妇人,在看到女儿那洋溢着幸福的、即将为人母的模样时,脸上瞬间绽放出极度的喜悦与激动。
她热情地将二人迎进屋,目光始终落在女儿微微隆起的腹部,言语中充满了无限的关怀,“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快换鞋进来坐。
而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位戴着金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则在看到他们进门时,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父亲对“拐走”自己宝贝女儿的“臭小子”的、审视的锐利。
他便是葛城美里那位曾经在第二次冲击中为了保护她而牺牲,如今又因碇真嗣而得以重生的父亲——世界着名的科学家,葛城一郎。
“你就是真嗣君吧。”葛城一郎主动伸出手,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初次见面,我是美里的父亲,葛城一郎,一直以来……多谢你对美里的照顾了。”
“您好,伯父。”碇真嗣恭敬地回握,“照顾美里,是我应该做的。”
四人围坐在温暖的餐桌前,享用着由葛城美和子精心准备的、丰盛的家庭晚餐。
气氛温馨,却又在细节处,充满了微妙的暗流涌动。
“来,美里,多吃点这个,对你和宝宝都好。”美和子不停地为女儿夹着菜,眼中满是宠溺。
“真嗣君也多吃点,看你瘦的。”
“谢谢您,伯母。”
而葛城一郎,则在看似随意的闲聊中,不断地向碇真嗣,抛出一个个充满了陷阱和他好奇心的专业问题。
他抿了一口杯中的清酒,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真嗣君,关于你之前主导开发的F装置,我一直有个疑问,从传统的能量守恒定律来看,那种近乎无中生有的能量产生方式,似乎……存在着一些理论上的悖论,不知你是否能为我这个老头子解惑一二?”
“爸!”葛城美里立刻有些不满地开口,“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别总聊那些工作上的事情啦!”
碇真嗣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转向那位目光炯炯的岳父,用一种清晰而又充满了独特见解的、远超他年龄的沉稳语气,开始娓娓道来:“伯父,首先,F装置并非无中生有,它所遵循的,是更高维度空间的能量转换。”
“您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跨越了不同水池的借贷系统,我们所在的这个三维宇宙,只是无数水池中的一个。”
“F装置的作用,就是暂时地、从其他维度借用一部分能量,并在完成其使命后,以另一种形式,将这份能量归还回去,从而维持整个总能量平衡。”
葛城一郎听得入了神,他眼中的审视,渐渐被惊讶与赞许所取代。
晚餐后,葛城一郎以有些私事想单独聊聊为由,邀请碇真嗣进入了他的书房。
书房内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台灯散发着温暖的橘色光芒。
葛城一郎从保险柜中,取出了一本早已泛黄、破损不堪的笔记本——那正是他穷尽一生心血,也未能完全解开的、关于“S2机关”研究的最后一份实验手稿。
他将手稿推到碇真嗣面前,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也无比真诚。
“真嗣君,”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你拥有着远超我们所有人理解的智慧与力量,那么,这个困扰了我一生,也是导致……导致第二次冲击那场悲剧的根源的最终难题,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上面,是一串无比复杂、充满了各种未知变量的数学公式,以及一个看似无解的、关于“生命、灵魂与能量的最终转换形态”的理论模型。
碇真嗣静静地看着那串公式,没有立刻解答。
他没有去直接解答那个公式,而是抬起头,迎上了葛城一郎的目光,轻声反问:
“葛城博士,您觉得,一个为了拯救自己最爱的人,而甘愿牺牲自己一切的父亲,他所做出的这个选择,其背后所蕴含的能量,又该如何用数学公式来量化呢?”
葛城一郎闻言,猛地一愣。
碇真嗣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温柔与悲悯:
“这个公式,它试图去计算的,是生命的价值,是灵魂的重量,但是,有一个最关键,也最无法被量化的变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那就是,爱。”
“就像当年,您为了保护美里,而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入逃生舱的那一刻,您心中那份超越了生死的父爱一样。”
“那份爱,本身,就是最伟大的奇迹,也是……所有答案的最终解答。”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却又无比温暖的沉默。
许久,葛城一郎才终于,发出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中所有的审视与试探,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比深刻的认可与……感激。
“我明白了……”他缓缓地合上了那本困扰了他一生的笔记本,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美里她……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站起身,走到酒柜旁,取出了两只水晶杯,以及一瓶他珍藏的顶级苏格兰威士忌。
他为自己倒上了一杯,然后,又为碇真嗣,倒上了一杯……满满的、新鲜的橙汁。
“来吧,”他举起酒杯,对着碇真嗣,露出了一个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的笑容。
“喝一杯,我的……好女婿。
窗外,月华如水,温柔地洒进书房,将那两只一大一小、轻轻碰撞在一起的杯子,镀上了一层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