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他想把这张脸毁掉。
没有人希望他过得好，所有人都带着目的接近他。
他们都巴不得他去死，他不被任何人期待。
宿泱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喉间一哽，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其实说到底，她并没有经历过温浸玉的童年，无法切身实际地感受他的痛苦，她也不知道到底遭遇了多少次绝望，才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话。
不被任何人期待本身就是一种绝望。
宿泱强迫自己无视心脏处的沉闷，问他：
“温浸玉，你有在意的人或物吗？”
温浸玉瞳孔稍稍停滞，目光又最终落到她的脸上，仿佛是看着她说：“有。”
“有个人，让我很欢喜。”
宿泱明显一顿，她怎么不知道温浸玉有喜欢的人？
这个时候，他们才认识没多久，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温浸玉说的不是自己。
她微微拧眉，并未细究，而是道：
“那就为了那个人活下去吧。”
温浸玉的神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嗫嚅着唇：“……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宿泱反问，温浸玉攥了攥掌心，眼中隐隐泛起光亮。
真的可以吗？
原本沉寂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实在陌生极了。
她亲口说的可以。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她并不讨厌自己？
温浸玉盯着她，突然转移了话题。
“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宿泱一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跳转地那么快，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同学，自然也是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刚说完，宿泱明显感觉温浸玉变得开心了起来。
“我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宿泱对于他突然提出的要求略显意外，但刚才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她再次点头。
“好。”
宿泱拿出手机，在他如炬的目光下，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温浸玉突然笑了出来，笑容明媚，十分耀眼。
“谢谢你。”
宿泱有些恍惚，眼前人的笑容和那晚温浸玉的笑容重叠，让她一时间有些愣怔。
但很快，她移开视线。
“吃饭吧。”
宿泱也没想到温浸玉这么容易就被哄好了，到底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容易哄好也实属正常。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无法挽回，原本决定的不再和温浸玉纠缠，不再与他接触，却还是被自己打破自己的决定。
她看着对面乖巧吃饭的少年，阳光落在他漂亮分明的脸上，心中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动摇。
罢了，当朋友而已。
只要他们不在一起，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吃完饭，宿泱让温浸玉在酒店休息，自己则回学校，说会帮他请假，温浸玉站在门口，睫毛颤动，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
温浸玉看着她，嘴唇轻抿，小声问：“我……可以和你发消息吗？”
宿泱垂眸望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点了点头。
“可以。”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熠熠生辉。
宿泱飞快地错开他的目光，离开了酒店。
回学校的路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不断浮现在脑海，让宿泱有些心烦意乱，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温浸玉发来的消息。
“谢谢你，宿泱。”
宿泱随意回了个“嗯”，便把手机揣进包里，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学校时，她帮温浸玉请了假，班主任从陆十安口中知道了大概的情况，便也没有为难，只是让宿泱叮嘱温浸玉好好休息。
宿泱点头，回了教室，陆十安一群人一见到她就立马围了上来，朝她身后张望。
“泱泱，温浸玉呢？”
顾明堂没有出声，却也紧紧盯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宿泱一把推开陆十安八卦的脑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请假了。”
陆十安眼睛转了转，拉了个椅子坐到宿泱身旁。
“泱泱，你是不是看上温浸玉了？”
宿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陆十安撇撇嘴，“可是，如果你没有看上温浸玉的话，为什么要帮他？”
陈天也附和着点头。
“泱泱，你可从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而且，你就这么把温浸玉带走，所有人都看到了。”
宿泱是个利己主义者，有损自己利益的事绝不会做，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一身狼狈的温浸玉带走，实在是匪夷所思，想让他们觉得没什么都不可能。
宿泱掀了掀眼皮，冷声道：“你们很闲？”
“如果你们闲得没事做，那不如多想想这次月考该怎么办。”
陆十安和陈天对视一眼，越觉得自己说的对。
“泱泱，喜欢就喜欢呗，温浸玉长得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会喜欢实在正常不过。”
话还没说完，顾明堂猛地站了起来，桌腿擦过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陆十安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马闭了嘴，不敢看顾明堂冰冷的表情。
顾明堂脸色黑沉，实在算不上多好看，声音也仿佛像是浸在了寒潭之中，周遭的温度像是一瞬间降了下来。
“陆十安，滚回自己的位置。”
陆十安几人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顾明堂生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宿泱也抬头看向顾明堂，后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莫名其妙。
放学时，宿泱丢下一句，“你们先走吧。”就快速离开了。
顾明堂看着她的背影， 却并没有听，而是跟了上去。
陆十安几人余光瞥到他们两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并没有等自己，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然后朝着身边几人对视一眼，随意地将书包往肩上一搭，飞快地跟了上去。
另一边。
云祁刚走出校门，突然感觉脖间一重，一股寒意从背后猛的蹿起，他下意识偏头看去，在看到宿泱冷漠的侧脸时愣了愣。
宿泱挽住他的脖子，带着他朝另一边走去，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们谈谈。”
云祁一惊，发现自己根本抵抗不了，只能被迫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