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埠贵地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瞬间空荡下来的院落。
又看看易中海家和秦淮茹家墙上那触目惊心的血字。
他扶了扶眼镜,冲着那些消失的背影方向,声音不大不小。
带着点知识分子的酸气和事不关己的轻松:“啧!瞧瞧!瞧瞧!院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天都要塌了似的!你们一个个的,就不能往一点去上班吗?
这点子觉悟都没有?” 他当然不急,学校上午第三节才有他的课,时间充裕得很。
就在这时,秦淮茹才像是刚被院里的动静彻底惊醒。
她推开门,一脸茫然和疲惫地走了出来,她早上起来就忙得脚不沾地。
——伺候棒梗、小当、槐花三个孩子穿衣洗漱,又紧赶慢赶地煮了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粥。
脑子里还盘算着这个月粮票怎么省,根本没留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刚才那阵喧闹的跑动声才把她彻底引出来。
“咋了?一大爷、三大爷?” 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刚忙完家务的沙哑和困惑。
她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这一大早的,院里闹哄哄的?出啥事了?”
闫埠贵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看好戏的、带着点深意的玩味笑容,他努了努嘴,没说话。
易中海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从铁青直接过渡到了猪肝般的紫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指着秦淮茹家的方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沉痛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淮茹啊!
你先别问!你自己瞧瞧你们家大门、屋墙先吧!”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那墙上的字烫伤了他的眼睛。
秦淮茹顺着易中海的方向望去,这才注意到易家屋墙和大门上那些用暗红液体写就的、歪歪扭扭的大字——
字迹狰狞,透着浓烈的怨毒。
她心里咯噔一下,起初还以为是易中海家得罪了什么人,惹上了大麻烦。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安慰这个平时对自己颇为照顾的一大爷:
“一大爷,您别急,这谁家孩子这么缺德……”
“你回头瞧瞧你们家吧!” 易中海粗暴地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
他现在看到秦淮茹这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就来气,尤其是想到自己家也遭了殃,很可能还是被她们家连累的!
“啊?” 秦淮茹被易中海吼得一愣,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带着疑惑和一丝恐惧,慢慢地、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自己家那扇熟悉的木门和旁边的土墙。
当那些同样用暗红色、仿佛凝固血液写成的“还我命来……偿命,”等字眼撞入眼帘时,秦淮茹的瞳孔骤然放大!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啊——!!!!有鬼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四合院短暂的寂静,远比刚才众人奔跑时的喧闹更具穿透力。
秦淮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脸色惨白如纸,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
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时,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甚至有些事不关己;
可当这恶毒诅咒般的话语,如同最肮脏的污泥,被狠狠泼在自己赖以遮羞的家门之上时。
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剜心刺骨的痛!什么叫颜面扫地!什么叫众目睽睽之下的凌迟!
好在院里还有易中海、闫埠贵和几个没上班的大娘、大妈。
她们七手八脚地围上来,有的搀扶,有的拍背,有的递水,七嘴八舌地劝着:
“哎呦淮茹,快别哭了,地上凉!”
“就是就是,先起来,别吓着孩子!”
“这谁干的缺德事儿啊!天打雷劈的玩意儿!”
“赶紧想法子弄掉是正经!”
最后,在众人的劝慰和现实的压力下,秦淮茹勉强止住了嚎哭,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她和易中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羞愤和必须尽快处理的急迫。
两人顾不上别的,各自找来水桶、抹布、刷子,又去公用水龙头接了水。
易中海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开始用力刷洗自家墙上的字迹。
秦淮茹则一边抹眼泪,一边用颤抖的手,蘸着冰冷的清水,用力擦拭自家门上那些刺目的污言秽语。
暗红色的痕迹异常顽固,冷水冲刷下,颜色只是变淡了些,却晕染开更大的污渍。
如同溃烂的伤口,在灰扑扑的墙面上显得更加刺眼和恶心。
两人都憋着一股邪火,用力地、近乎发泄地擦洗着。
阳光逐渐升高,照在湿漉漉的墙面上,那些红色的印记在光线下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光泽。
院里剩下的几个大爷大妈,远远地站着。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里充满了探究、恐惧、幸灾乐祸和事不关己的冷漠。
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实在是这事儿太邪门,太晦气了!谁知道是人是鬼干的?
谁知道帮忙会不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得罪了暗处的人?
在这个迷信尚未完全破除的年月,这种带着血腥味的诅咒,足以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等易中海和秦淮茹终于把那恶心的印记勉强洗到不那么扎眼的程度时,早已过了上班时间。
两人都累得腰酸背痛,身心俱疲,衣服前襟也被脏水打湿了一大片。
易中海黑着脸,一言不发地回屋拿了饭盒。
秦淮茹也顾不上收拾狼狈的自己,胡乱洗了把脸,拿起饭袋。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沉重地走出四合院,朝着红星轧钢厂赶去。
迟到是板上钉钉的了。
更倒霉的是,他们刚气喘吁吁地跑到车间门口,就撞上了正在叉着腰训人的车间副主任郭大撇子。
郭大撇子本来就因为生产指标压力大而火气旺盛,一看这两位“名人”居然双双迟到。
还一副狼狈不堪、魂不守舍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易中海!秦淮茹!” 郭大撇子的大嗓门震得车间顶棚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你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啊?厂规厂纪当摆设了是吧?全车间就等你们俩开张呢?!
一个八级工,一个临时工……哼!带头迟到!像什么话!”
他唾沫星子横飞,手指头差点戳到两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