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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等待弘一法师指导,手里的画笔随时准备着,用生命的线条描绘着至真至美之体。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戴笠的女部下陈华和洪九正在趾高气昂地辩论。

门被推开了,陈华站在门口质疑:“什么寺庙?被你们搞成了春院!一个个艺术叛徒,教育界之蟊贼!怎么让女学生做人体模特呢?”

萧红告诉她:“不是学生,而是王先生的妻子。”

“什么?”华妹也不敢相信地质问:“王至诚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做模特?”

华妹的声音高得刺耳,学生们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似的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王至诚向张景城递了眼色。张景城提上主席台将帷幕快速地拉上。

室内突然没有了女神,写生台上只立着一把寂寞的椅子。同学们涌出了临时画室。

“李先生,快逃!”王至诚知道靖尧没事儿,着急地劝弘一法师。

弘一法师诙谐而幽默地说:“当年,刘海粟干脆以‘艺术叛徒’自号自励,一如西方‘野兽派’之先例。今日,能够和至诚先生在一起,荣幸也。”

王至诚劝弘一法师快躲起来:“佛道圣地一定不允许模特儿教学,再说张校长也未必同意模特儿写生。东北大学,大不了暂停或永远不再开这个专业。然而法师的一世英明不能因为我们毁了!”

“我决不躲,没有了新学制、新艺术,我生有何用?”弘一法师仍在摆弄他的画具。

洪九、僧人、陈华等七人冲了进来,一会儿的功夫捣毁了同学们的画具,将他们还没有完成的一幅幅《少女》图摔在地上。

一位僧人说:“弘一,你怎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这里是净土圣地,不能再容你……”

洪九还觉得不解恨,把丢在地上的画撕成两半。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诱骗无知少女,来画春图,简直是伤风败俗!”

“你们要干什么?”王至诚怒吼着冲了过去:“什么伤风败俗?什么诱骗无知少女?同学们所画的是我王至诚的女人!”

他们嘲笑着,不容王至诚再解释,继续摔打着画室。只剩下那几只雪亮的灯,一览无遗地照着画室里劫后的狼藉。

王至诚愤怒地伫立在画室中。

靖尧带着刚被驱赶出去的同学又回来了,恐惧、愤怒和悲哀裹挟在一起。

一位住持带着张景城也来了,看着如此狼藉的画室,合掌念佛:“罪过矣!”

那个带头闹事的僧人跑到住持的耳边说了几句。

住持淡淡地说:“念弘一法师诚心恳求,因天寒地冻,容你们在此书画,也暖和暖和。没想到把这里搞成如此的不平静。”然后指着收拾学生画作的王至诚说,“这位施主在书画阁乱翻乱看,意图如何?”

王至诚觉得住持还算通情达理之人,上去致歉:“对不起,在这儿美术教学,事先没有通融,造成如此误会。造成的损失,我们会补偿。”

“损失也就免了。张作霖生前常来捐善款。”住持眯起眼睛望着靖尧说道:“看似文静端庄的女子,做这样的模特也算勇气。”

洪九一脸谄笑:“这也不能全怪弘一和靖尧。王至诚一向胆大妄为,目空一切,自谓艺术叛徒!”

“什么艺术叛徒?你懂什么?!”刚沉默不久的王至诚喊起来。早知洪九今日闹事,不如当初答应了张校长把洪九赶出东北大学,赶出大帅府。

弘一法师冷静下来:“大家都别难过,别惊慌。我们所从事的是艺术研究。而伪道学家们、封建军阀等,为什么总和艺术过不去,因为他们庸俗。没有新艺术的生存空间,我们为何要留在这儿?”

王至诚两眼含着泪花:“我们和封建保守势力不同,我们是为了大学和艺术,而不能逃避或苟活着。”

住持走近王至诚和同学们,微微一笑,“我要和你们的张校长曾有一面之缘,我尽快和他联系,给你们教室,而不是在这里借窝生蛋啊!”然后轻声说,“二位先生,看来只能停办了!”

王至诚示意张景城:“你召急大家等候休息,没有我们的命令,不要进来。”

等张景城带领大家去了大厅,王至诚劝告弘一法师:“今天的教学是为了我们东大书画班,责任由我承担。”

弘一法师说:“我为艺术而生,也愿为艺术而死!我宁死也要坚持真理,东大借你们一室开画讲何罪之有?”他的坚定誓言,表明他艺术追求和不向世俗妥协的决心。

“这样的法师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闹事的僧人再次质问住持,希望马上赶走弘一法师。

住持说了这样一句话:“老僧之所以能背着女人过河,而小僧不能。是因为老僧早已放下,小僧却还放不下!”

几个闹事的和尚被住持镇住了,一个个哑口无言。

王至诚也懂得了“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的道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心胸宽广,思想开朗,遇事拿得起、放得下,做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

住持考虑到三清宫和东北大学的长远发展,从大局出发,不想让事态扩大,让弘一法师暂停人体绘画,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还让王至诚带着大家去吃了斋饭。

等待天晴雪停,王至诚带大家安安全全地离开。住持喊住了王至诚,“施主,且慢!”

“住持,还有何事?”王至诚回头说。

“这是一个上海小姐转来的信函。”住持把一封信交给王至诚。

王至诚将信打开一看,蒙了,除了一张用黄颜料为主调的花木兰出征以外,没有一个字。但王至诚还是想到了黄慕兰。

黄慕兰是一位王至诚认识的未曾相识的文友,1928年12月,黄慕兰接到地下党组织的调令,秘密前往上海任中央委员会机要秘书,成为一名中央特科成员。

她为什么要寄花木兰出征?黄慕兰不仅是一名特工,还是着名的文学家,她不会简单地送一幅画,她要告诉我什么?

出征?王至诚终于猜出花木兰出征的含义,“张景城!”王至诚呼喊着。

萧红带着一位英俊青年跑了过来,萧红指着作家萧军介绍:“这位是巴尔虎兵营的‘配颜三郎’,线上的朋友。王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萧红、萧军帮着召集大家,只是少了靖尧和张景城。大家着急地等待着。

事情紧急,王至诚来不及再等,就带着大家离别了寺院,奔走在茫茫白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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