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妃派来不是别人,正是她身边最得力的雪莲姑娘。
雪莲不光临时给陈瑶恶补了宫廷里繁复的礼节规矩,还细细地跟她梳理了皇室成员之间那盘根错节的关系。
掰着手指头数她可能会见到哪些贵人,每个贵人大概是什么脾性,说话做事该注意些什么。
这一夜的“突击教学”弄得陈瑶脑子发胀,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幸好有雪莲在身边,靠着她这一路的提点,陈瑶总算是平平安安地走进了太皇太后居住的慈宁宫。
殿内熏着暖融融的香,布置得既富贵又雅致。
陈瑶一进去,眼睛都不敢乱瞟,只感觉上首坐着好几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妇人。
雪莲轻轻碰了她一下,她赶紧依着昨晚练习了无数遍的规矩,端端正正地跪下,行了个大礼,
“端阳,拜见皇太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妃娘娘,王妃娘娘。”
“快起来,快起来!”一个慈和带笑的声音响起。
陈瑶刚站起身,就看到坐在最中央、满头银发的皇太后正朝自己招手,“走近些,让哀家好好瞧瞧。”
陈瑶的心怦怦直跳,依言往前挪了几步。
皇太后直接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真是个好女娃!”
她的眼神里满是赞许,“今儿个早上,哀家尝了御膳房用那地瓜做的几样点心,味道真是不错!”
就是听说那东西不能贪嘴,吃多了容易放屁。
陈瑶谦逊地回答:“皇太后喜欢就好。不过,这地瓜能进献到宫里,多亏了世子帮忙。
要不是他派了海船,从海外寻来了大量的种子,民女一个人,就算再有心,也没法种出那么多来。”
“哎,你这孩子,莫要太过自谦了。”
皇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没有你慧眼识珠,地瓜这般好的东西,还不知要被埋没多少年,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这话的分量太重了!
陈瑶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惶恐瞬间攫住了她,她害怕再夸下去后面有陷阱,想也没想,“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跪下后她就意识到做错了,可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皇太后言重了!端阳……端阳只是做了一个大齐子民本分该做的事,实在当不起您老人家如此夸奖!”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殿门口传进来:“好!好一个‘大齐子民本分该做的事’!这话说得实在!”
随着话音,明德帝大步走了进来。
殿内除了皇太后和太后,其他人跪伏下去,口中齐呼:“皇上万安!”
明德帝笑着摆摆手,径直走到皇太后旁边的空位坐下,目光却落在刚刚起身、脸色还有些发白的陈瑶身上,语气熟稔地打趣道:
“怎么,几年不见,小阿瑶就不识得朕了?”
“皇帝认识端阳?”皇太后惊讶看了看皇帝,又看看局促不安的陈瑶。
明德帝朗声一笑,避重就轻,“祖母,她可是焰哥儿的救命恩人呢!哦,对了,”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陈瑶,继续说道:“还有呢,前些日子,瑾行那小子也是被小阿瑶‘捡’回去的!”
他没有说陈瑶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对一个皇帝有救命之恩,这份情太重,公开说出来对陈瑶并非好事。
“哎哟!”皇太后这下彻底明白了,“怪不得呢!这些日子焰哥和瑾行,都在哀家耳边念叨,说端阳是个机灵又善良的好姑娘,原来根结在这里呀。”
陈瑶抿嘴,她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救的几人都是皇室中人。
明德帝看着头垂到胸口的陈瑶,继续笑着调侃:
“呵呵,朕记得当年在乐天见到你时,胆子可大得很,说话也利索,还敢跟朕讨价还价呢。怎么如今进了宫,反倒学会害羞了?”
靖南王妃在一旁看着陈瑶的窘态,笑着开口替她解围:“陛下,您可别取笑她了。
那会儿阿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小孩子家家的,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如今咱们阿瑶可是大姑娘了,眼瞅着就要……”
她满意地笑了笑,“……就要成亲的人了,在长辈们面前,当然要学着矜持些才是正理。”
皇太后立刻心领神会,拍着软榻的扶手笑道:“瞧瞧,瞧瞧!这就护上了?咱们端阳可还没嫁……”
“皇太后娘娘!”一声清朗又带着点急切的呼唤打断了皇太后的话。
陈瑶这才惊觉,不知何时,齐光焰竟已悄然无声地站到了自己身边!
“皇太后娘娘!您不是一直好奇那地瓜秧苗长什么样吗?侄孙儿特意让人选了两缸长势最好的,给您抬过来了!您好好瞧瞧!”
齐光焰朝殿外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几个健壮的太监,抬着两个硕大的瓷缸走了进来。
齐光焰指着那藤蔓,“不过,这京城的天儿可比南边冷多了,这地瓜看着有点蔫蔫的。
您先凑合着看几日新鲜,等明年开春,侄孙儿再派人给您送更新鲜水灵的来!”
皇太后脸上笑开了花,摆摆手道:“够了够了!就这两缸尽够哀家看的了!
等明年哀家自己找人下种子种,谁还稀罕你巴巴地送来的那点呀?”
齐光焰一听,立刻夸张地垮下脸,做出委屈状:“皇太后娘娘!您这……这不是卸磨杀驴嘛!”
皇太后被他这比喻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对太后说:“太后您听听!他自己承认是驴了!哈哈!
行,你这头‘小毛驴’啊,就好好拉你的磨,赶紧把你父王手里的差事都接过来,让他能早点回京享享清福!”
齐光焰的脸皱得更厉害了,他对着皇太后作揖讨饶:“您老人家光疼我爹,就不知道疼疼侄孙我啊?
我爹要是撂挑子回来荣养了,那我可就被彻底绑在乐天那艘大船上了!到时候军务繁杂,琐事缠身,想抽空回京城来给您和祖母请个安都难!
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侄孙儿,让我爹再辛苦几年,也好让侄孙儿我再逍遥自在几年!”
皇太后忍着笑,朝坐在一旁的皇帝努努嘴:“这事儿啊,哀家说了可不算,你得问问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