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耀直起身,“父皇可还记得,月余前儿臣曾向您禀报过,在乐天府辖下,有一农家女子机缘巧合,发现了一种粮食作物?
此物亩产或远超如今推广的黄金米?”
崇明帝眼中精光一闪,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你是说……那亩产可达千斤的地瓜?
算算时日……如今秋收已毕,可是结果出来了?”
“正是!”
齐光耀面露喜色,“儿臣刚刚接到乐天府快马送抵的详报!那女子所经营的庄田之上,地瓜业已收毕!
经反复称量核算,最上等的沙壤田地,亩产高达一千二百余斤!
即便是寻常的中等田地,亦有八百斤以上的收获!实乃惊世骇俗!”
“竟有此事?!” 崇明帝惊得霍然起身,“竟……竟真的比黄金米还要高产之物?!”
“千真万确!”
齐光耀眼中笑意更深,“光焰那孩子做事素来稳妥,心思也细。
他深知此物关乎重大,唯恐口说无凭,特意在秋收前,便命人掘取了一批秧苗,连土移栽于特制的大缸之中,亲自押送运来京城!”
“好!好小子!想得周到!”
崇明帝龙颜大悦,抚掌赞道,“人呢?他是不是已经宫门外了?快!宣他即刻觐见!朕要亲眼瞧瞧这‘千斤粮’到底是何等模样!”
“父皇且慢……”
齐光耀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微微抬头看了崇明帝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光焰……他此刻恐怕还没入城门。只是……只是光临,似乎更加心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光临他……昨夜……嗯,昨夜半夜,自驿站‘取走’了一车秧苗,……此刻,怕是已经到宫门口了。”
话说到这份上,崇明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竟忍不住抚着龙案,哈哈大笑起来。
伸手指着齐光耀:“你呀!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是不是齐光焰那小子跟你告状了?!”
齐光耀被点破,也不尴尬,反而跟着笑了起来,坦承道:“父皇圣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可不就是一大清早,便接到他那带着火气的飞鸽传书,催着儿臣务必拦下光临,免得‘功劳’被人半道截了胡。”
他笑意微敛,眼神却依旧明亮,“不过,儿臣转念一想,光临此举虽有些莽撞,但那些秧苗能早一刻送到父皇面前,
让您亲眼得见这祥瑞之物,亦是好事。儿臣索性便来您这儿守株待兔了。”
崇明帝抚须点头,“就该给那小子一些教训,谁让他昨夜不连夜进城的。”
这样的大事,他去喊开城门,也使得,偏偏那小子还不紧不慢的去住什么驿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皇宫内苑,靖南王妃正陪着太后娘娘闲话家常。
正说着,一名眉清目秀的小丫鬟端着琉璃盏,悄步上前为她添茶。
水线注入盏中的瞬间,那丫鬟的尾指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蜷。
靖南王妃眼波微动,面上却依旧笑意温婉,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她从容地将一盏茶饮尽,又与太后寒暄了几句,这才起身出去。
步出慈宁宫的正殿,行至回廊僻静处,一名穿着不起眼灰蓝袍子的小太监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王妃,方才王府里递了话进来……”
靖南王妃藏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没想到竟是那不成器的出手,真是给了她一个好大的“惊喜!”
她面上恢复一贯的雍容平静,只低声道了句:“知道了。”
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向净手处。
待重新净手整妆,靖南王妃再度回到慈宁宫大殿时,脸上已重新挂上了真挚的喜悦。
她步履轻快地走到太后下首,笑吟吟道:“哎呀,太后娘娘,老太妃,算算时间,我家阿焰该到了!”
太后,“哦?今天到么?”
坐在她身旁、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妃立刻笑开了花,接口道:“我两年多没见着那皮猴了,想得心肝儿都疼!
知道他今儿个要回来,这不,一早就巴巴地跑到太后您这儿来守着!
一会儿等他在陛下那儿回完话,准保第一个来给您磕头请安!”
太后轻轻拍了拍老太妃的手背,感慨道:“哀家也有些年头没见着阿焰了。
前儿听下头人议论,说这孩子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真是长大了,出息了。”
老太妃忙笑着摆手,口中谦逊:“太后娘娘快别夸他了!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呢,还得再历练几年,靖南王才能放手。”
太后忽然话锋一转,目光带着几分深意看向靖南王妃:“阿焰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可有着落了?
哀家这里倒是有几户好人家,品貌才情都是拔尖儿的,抽个空,让阿焰进宫来,哀家安排他见见?”
靖南王妃心中一紧,面上却笑得更加温婉得体,委婉道:“太后慈爱,为阿焰费心了。
只是……乐天府那边距离京城山高水远,若在京中议亲,恐委屈了各位大人府上精心娇养的千金。
再者……阿焰长年累月待在军营里,怕是也……”
“胡说!”
太后不等她说完,便略带不悦地打断,语气带着皇家独有的威严,“我皇家的孩儿,金尊玉贵,何时轮到旁人挑拣了?
你只管说,阿焰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哀家让皇帝下旨赐婚!”
靖南王妃还欲再言,一旁的老太妃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您别听她瞎叨叨。
哪里是人家姑娘不好?分明是我家那个混世魔王的不是!您是不知道,他那脾气哟,就跟那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在军营里操练起兵士来,恨不能把天都捅出个窟窿!寻常姑娘家,哪个受得了他那份火爆劲儿?别平白耽误了好人家的姑娘!”
太后听了,非但不恼,反而呵呵笑了起来,拊掌道:“脾气爆点好!不爆点,怎么制得住军中的那些个刺头儿?”
说罢,她转头对侍立在侧的心腹大宫女吩咐道:“去,到前头给皇帝递个话,就说哀家想阿焰了,让他问完话,赶紧把人给我放出来!”
几乎就在太后话音落下的同时,上书房的门被内侍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