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清晨，青山村笼罩在薄雾中。王轱辘早早醒来，发现沈雅琴已经不在床上。他摇着轮椅来到厨房，看见妻子正忙着和面，灶台上的大铁锅冒着热气。
\"怎么起这么早？\"王轱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沈雅琴手上的动作没停：\"今天得蒸年糕，发面得趁早。你再去睡会儿吧。\"
王轱辘摇摇头，摇着轮椅到灶前添柴：\"我帮你烧火。\"
两人默契地忙碌着，谁也没提前天田老汉大闹合作社的事。但王轱辘能感觉到，沈雅琴的眉头始终微微皱着，显然心事重重。
天刚蒙蒙亮，院门就被敲响了。李大勇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纸：\"老哥，出事了！田老汉那混蛋去县里告状了！\"
王轱辘接过纸一看，是一份举报信的复印件，上面罗列了十几条\"罪状\"：合作社账目不清、侵占集体土地、欺压村民...最离谱的是，还说他\"利用职权霸占妇女\"。
\"胡扯！\"王轱辘气得手直发抖，\"简直是血口喷人！\"
沈雅琴接过举报信扫了一眼，冷笑一声：\"田老汉这是狗急跳墙了。自己闺女不检点，反倒来诬陷别人。\"
李大勇搓着手：\"问题是县里很重视，已经成立调查组，年后就要来村里核查。老哥，你得提前准备准备。\"
王轱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清者自清。合作社的账目一清二楚，土地手续也齐全，不怕查。\"
\"可是...\"李大勇欲言又止，\"田老汉不知道从哪找来几个'证人'，说亲眼看见你...那个...骚扰他闺女...\"
沈雅琴猛地一拍桌子：\"放屁！谁作伪证，我撕烂他的嘴！\"
王轱辘拉住妻子的手：\"别激动。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等调查组来了，真相自会大白。\"
李大勇走后，沈雅琴一直沉默不语，只是手上的力道更重了，擀面杖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王轱辘知道她在生气，也不敢多话，只是默默地添柴烧火。
中午，梨叶抱着小麦穗来了。小家伙穿着红色的棉袄，像个福娃娃似的，一看到王轱辘就伸出小手：\"爷...爷...\"
王轱辘接过外孙女，心中的郁结顿时消散不少。梨叶看了看父母凝重的脸色，轻声问：\"爸，妈，田家的事我听说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沈雅琴放下擀面杖：\"你去把合作社的所有账目、合同都整理好，特别是土地流转的手续。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梨叶点点头：\"菌生已经在做了。他还联系了县里的律师，说必要时可以走法律程序，告他们诽谤。\"
王轱辘逗着怀里的麦穗，叹了口气：\"大过年的，闹这一出...\"
\"爸，您别担心。\"梨叶安慰道，\"咱们合作社是县里的模范单位，'青山麦'更是省里挂名的品牌，不是谁随便泼脏水就能抹黑的。\"
小麦穗似乎感受到大人们的情绪，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沈雅琴赶紧接过孩子：\"哦哦，不哭不哭，太姥姥在这儿呢。\"
说来也怪，小麦穗一到沈雅琴怀里就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下午，王轱辘要去民宿检查春节准备工作。沈雅琴本要陪他去，临时被梨叶叫去照看小麦穗。他独自摇着轮椅走在村道上，不时有村民向他打招呼，但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
\"王叔，年货备齐了吗？\"赵婶从小卖部探出头，欲言又止，\"那个...田家的事，我们都站您这边。\"
王轱辘勉强笑笑：\"谢谢。清者自清。\"
民宿里，工人们正在挂灯笼、贴窗花，准备迎接春节的客人。经理小王见王轱辘来了，欲言又止：\"王叔，有个事得跟您汇报...\"
原来田老汉的侄子预订了初二的三个房间，还特意强调是\"全家老小一起来\"。小王担心他们是来闹事的，想拒绝预订。
王轱辘沉思片刻：\"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只要他们守规矩，就正常接待。要是闹事，直接报警。\"
检查完民宿，天色已晚。王轱辘婉拒了小王留他吃饭的邀请，摇着轮椅往家走。路过村委会时，看见里面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争吵声。他好奇地靠近，听见田老汉的大嗓门：
\"...必须给我个说法！王轱辘仗着有钱有势，欺负我闺女...\"
老支书的声音随后响起：\"田老汉，你少在这胡搅蛮缠！全村人都知道你闺女是什么德行...\"
王轱辘不想再听，摇着轮椅悄悄离开了。回到家，沈雅琴已经回来，正在厨房炒菜。见他进门，头也不抬地问：\"民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都妥当了。\"王轱辘洗了手，帮着摆碗筷，\"田老汉在村委会闹呢。\"
沈雅琴冷哼一声：\"跳梁小丑。吃饭吧。\"
晚饭很简单，一盘青菜，一碗豆腐，还有中午剩的年糕。两人沉默地吃着，各怀心事。突然，院门被砸得砰砰响，伴随着田老汉醉醺醺的叫骂：
\"王轱辘！你给我出来！今天必须给我闺女一个交代！\"
沈雅琴腾地站起来，抄起门后的扫帚就要出去。王轱辘赶紧拦住她：\"别冲动，我去看看。\"
摇着轮椅来到院门口，只见田老汉带着两个侄子站在门外，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见王轱辘出来，田老汉更来劲了：\"王轱辘，你今天必须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我闺女道歉！\"
王轱辘沉声道：\"老田，你喝多了。回家醒醒酒去。\"
\"少装好人！\"田老汉一把推开想拉他的侄子，\"我闺女因为你，现在门都不敢出，你说怎么办吧！\"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有人劝田老汉别闹了，也有人小声议论着。田老汉见有人围观，更加肆无忌惮：\"大家都来看看啊！王轱辘欺负我闺女，现在装没事人！\"
沈雅琴再也忍不住，冲出来指着田老汉的鼻子骂：\"田老汉，你还要不要脸？你闺女整天往别人丈夫身边凑，还有脸在这嚷嚷？\"
田老汉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人。王轱辘赶紧摇着轮椅挡在沈雅琴前面：\"你敢动手试试！\"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原来是邻居赵婶偷偷报了警。两名民警下车分开众人：\"怎么回事？大过年的闹什么闹？\"
田老汉见警察来了，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警察同志，王轱辘他...\"
\"他什么他！\"老支书不知何时也赶来了，\"田老汉，你三番五次寻衅滋事，真当没人治得了你？\"
民警了解情况后，严肃地对田老汉说：\"大过年的，别没事找事。再闹事，就跟我们回所里醒酒去。\"
田老汉悻悻地甩下一句\"你们官官相护\"，带着侄子灰溜溜地走了。围观村民也渐渐散去，只留下王轱辘和沈雅琴站在院门口。
\"回去吧，外面冷。\"王轱辘轻声说。
沈雅琴推着他的轮椅进屋，关上门后，突然说：\"轱辘，我想好了。等这事过去，咱们去澳洲住段时间吧。\"
王轱辘惊讶地看着她：\"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沈雅琴坐下，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我早该想到的。你现在是成功企业家，有钱有地位，自然会招来一些不怀好意的人。\"
王轱辘握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等调查组来了，真相大白后，就没人再嚼舌根了。\"
沈雅琴摇摇头，眼神坚定：\"不只是因为这个。我想去看看青山和思远，也让他们看看小麦穗。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的。\"
王轱辘沉思片刻，点点头：\"好，等过了年，咱们安排。\"
大年三十这天，青山村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家家户户贴春联、挂灯笼，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在街上放鞭炮。王轱辘和沈雅琴早早起来，把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门上贴了崭新的\"福\"字。
梨叶一家三口来了，菌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小麦穗穿着红色的唐装，像个福娃娃似的，一进门就朝王轱辘伸出小手：\"姥爷...爷...\"
王轱辘接过外孙女，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沈雅琴和梨叶在厨房忙活年夜饭，菌生则陪着王轱辘下棋聊天。
\"爸，田家的事您别担心。\"菌生落下一子，\"律师说了，他们的举报没有任何证据，纯属诬告。等调查组来了，自然会还您清白。\"
王轱辘点点头：\"我倒不怕调查。就是大过年的，闹这一出，心里不痛快。\"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梨生从澳洲打来的视频电话。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梨生一家的笑脸，背景是装饰一新的客厅。
\"爸，姥姥，新年快乐！\"梨生大声问候，\"我们这边也过年呢，艾米丽包了饺子！\"
王青山和王思远挤到镜头前，争先恐后地拜年。两个孩子晒黑了，但精神很好，中文也说得更流利了。
\"爷爷，太姥姥，我想死你们了！\"王青山大声说，\"澳洲的麦子长得好高啊！\"
王思远则举起一幅画：\"看，我画的全家福！连小麦穗都有！\"
沈雅琴从厨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孙子们，眼睛顿时湿润了：\"哎哟，长高了！想死太姥姥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艾米丽喊吃饭才挂断。沈雅琴抹抹眼角，转身回厨房继续忙活。王轱辘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是想孩子们了。
年夜饭很丰盛，鸡鸭鱼肉摆满了一桌子。沈雅琴还特意做了王轱辘最爱的红烧肉和梨叶喜欢的糖醋排骨。小麦穗坐在特制的高椅上，小手抓着勺子，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吃饭。
\"来，咱们干一杯。\"王轱辘举起酒杯，\"祝咱们家新的一年，和和美美，万事如意。\"
\"干杯！\"全家人齐声响应，连小麦穗都举着她的奶瓶凑热闹。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小麦穗在沈雅琴怀里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王轱辘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午夜十二点，新年的钟声敲响。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色彩。王轱辘和沈雅琴站在院子里，看着这璀璨的夜空。
\"新年快乐。\"王轱辘轻声说。
沈雅琴靠在他肩上：\"新年快乐。希望今年顺顺利利的。\"
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田老汉家溜出来，在村道上放了一串鞭炮后迅速跑开。王轱辘和沈雅琴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理会。在这个喜庆的夜晚，他们选择把不愉快暂时抛在脑后。
回到屋里，王轱辘给沈雅琴倒了杯热茶：\"累了一天，喝点茶暖暖身子。\"
沈雅琴接过茶杯，突然说：\"轱辘，等调查结束，咱们真的去澳洲看看吧。我想青山和思远了。\"
王轱辘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窗外的鞭炮声渐渐稀疏，新年的第一个夜晚安静下来。屋里的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沈雅琴靠在王轱辘肩头，慢慢闭上了眼睛。王轱辘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迎接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