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反对?
在场的亲朋好友、支脉门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既不愿与出声,也不敢出声。
他们各个脸上流露出安心的神色,眉宇间甚至有些雀跃。
太好了,虽然卓氏彻底倒向朝廷,但只要卓氏还在,大树不倒,他们这群猢狲就还有处乘凉。
就在他们抑制不住想要阿谀奉承之时,一个让他们厌恶、恐惧却又让他们充满复杂情绪的声音响起。
“王爷,鲁某有话要说。”
你为什么要说话!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
“哦对了,本王差点忘了鲁先生。”
听到鲁浔开口,元项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什么,表面看着热情大方,却给人一种想堵住鲁浔嘴的感觉。
“鲁先生奉国实边、大公无私,为民请命、伸张正义,圣上闻之,大为赞许,令本王传口谕:凡事当以国事为重,先交奉令,在行私义,若有意参军入伍,直授骑都尉荣勋,世袭罔替,日后若能再立新功,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子孙万代,受用不尽。”
“正四品荣勋,朝廷还真大方,可我有个问题。”
鲁浔笑着指了指卓志远。
“我要是做了官,是不是就要跟这老狗一般,称臣做小,认打认罚?”
元项听了这话,先是按住了愤怒的卓志远,一脸笑容再度淡去。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鲁先生本就是圣上臣民,此事可不能拿来说笑。”
“我是问你——”
鲁浔一双龙瞳再度鹰立。
“我若是称臣,是不是就不能一刀砍了这老狗了?”
见鲁浔态度嚣张,元项一双赤目也眯了起来。
“圣上臣民,生死荣辱皆在圣上,擅寻私仇,袭杀朝廷命官,是抄家灭族之罪,鲁先生,不要自误。”
“剽掠良善为奴,修炼魔功,也是抄家灭族之罪。”
鲁浔指了指卓志远。
“此事又该如何论。”
“卓凌岳修炼魔功之事,卓都尉早已知情,只是力有未逮,说来还要感谢鲁先生配合,终能除掉此贼,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过这利用之事也是失了礼数,卓都尉,您给鲁先生赔个不是吧。”
说完,元项侧过头,轻轻询问了卓志远一句。
此话一出,卓志远当时双手紧握,浑身瑟瑟发抖,可当他抬头看了一眼元项毫无感情的赤瞳,脸颊微微颤抖,半晌,他转过身,对着鲁浔抱拳行礼。
“桌某,多谢鲁先生相助,未能提前告知,望请见谅。”
见卓志远听话,元项满意的点了点头。
“鲁先生,卓都尉都道歉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就过去吧。”
鲁浔看了看元项,突然笑了起来。
他轻轻走到卓志远身前,看着卓志远通红的眼睛。
“卓志远,真过去了?”
卓志远气的浑身发抖,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元项,从狰狞的腮肉里抖出几个字。
“过去了。”
“真的?”
“真的!”
“我不信。”
“不过我不在乎,一条老狗而已。”
此言一出,卓志远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鲁浔。
鲁浔毫不回避,嘲讽的看着卓志远。
元项听了,皱着眉头看似安慰,实则拱火。
“鲁先生,卓都尉刚经历丧子之痛,不要太过分!”
“那是他自作自受。”
鲁浔头也不回继续盯着卓志远的双眼。
“我现在就要问一件事,祖地里的百姓,你给弄哪去了。”
“哦!怪本王,此事我知道。”
元项却一拍脑门,再度插嘴。
“卓凌岳这几日摄于鲁先生威名,惶惶不可终日,卓都尉窥见机会,将人都送出了。”
“这几日?”
“就是这几日。”
“鲁某这几日出入观察,未见到受害人回家。”
“那就是统一送往秘密之处疗养了!”
元项走到跟前,拍了拍鲁浔肩膀。
“鲁先生,给本王个面子,不要抓着不放。”
鲁浔拨开元项的手,转过身来,有些费解盯着那双赤瞳。
“元项,你应该了解过我的行事风格,为何要如此行事?”
元项有些诧异。
“本王,需要了解你么?”
“咱们有仇?”
“无冤无仇。”
元项凑到跟前,轻声的说。
“只是你一直不给本王面子,跟朝廷作对,这是你应得的。”
鲁浔看着嚣张的元项,突然笑了,手慢慢攀上了刀柄。
就在鲁浔准备悍然动手之际,一道清冽声音传来。
“梁王与太子不睦,何必迁怒于鲁道友?是因为延平郡王与太子要好,而鲁道友又与延平郡王亲善?”
未等此话落下,另一道慈和声音响起。
“或许是因为鲁天王领了太子提出的奉国令吧,据传陛下因此大大夸赞了太子呢。”
话音一落,易清音和半边二人联袂而至,落在鲁浔身后。
元项脸色一变,眼神冷厉的看向二女。
“清音观易仙子,龙象庵半边神尼,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倒是小事。”
半边率先开口。
“贫尼来此,是为了邀请鲁天王到龙象庵做客,正巧梁王在此,贫尼厚颜开口,若梁王准许,鲁天王可否晚些前往西域,先到我龙象庵见掌门师姐?”
梁王哪里敢应?他自见了鲁浔以来处处挑衅,是想鲁浔愤而动手,届时以“江湖草莽,未经教化,野性难驯,不知忠义”为理由攻击太子,断了太子和这鲁浔结为盟友的可能。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敢把小宗师级的战力往龙象庵推。
他最初的算计是,二女被魔门高手绊住,纵然二人侥幸脱身,也绝无时间来支援鲁浔,届时鲁浔或颜面扫地,或刺王杀驾,他的目的都达到了,就算事后鲁浔与佛道联合,那也是“太子施政之害”,与他元项无关。
可二女却如此快速的脱身而至,使得他算计成空,反而落入尴尬的境地。
他却不知道,赵本杉此人大智若愚,早看透了他的算计,率先放了易清音,一招将计就计,既让鲁浔与朝廷生隙,又让鲁浔交好玄门,为他黄天道刚定下的大计铺路。
而半边之所以能够脱身,乃是因为众人未曾想到她会携带神兵,以一敌二,杀出重围。
两处谋划,两处落空,只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元项不去理会半边。
“易仙子近来可好?”
“不好。”
易清音言语更加犀利。
“我来与半边师姐一般,只不过我寻鲁道友就是大事了,乃是为我那可怜表妹招婿呢,梁王你与我表妹解除婚约,我表妹总要再做打算不是?鲁道友乃龙胤之体,与梁王你一般无二,正能救我表妹性命,话说人命关天,梁王不会不允吧。”
此话一出,一直淡然的元项,立即变得阴鸷起来。
“龙胤之体?”
“是呢。”
易清音笑吟吟的开口。
“天见可怜,我那妹子本来没几年好活了,却让贫道碰到鲁道友,岂不是天意?”
元项盯着易清音看了许久。
“鲁先生身份特殊,易道长莫害了郭氏。”
“鲁师兄确实有个特殊身份,那就是青城派的朋友。”
周玉笙身带弧光,跃至众人之间。
“这诸夏之土,青城派保不住的朋友,不多。”
“阿弥陀佛。”
半边也适时宣了一声佛号。
“鲁天王也永远是龙象庵的贵客。”
看着佛道两大门派同时为鲁浔站台,元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只能看着鲁浔。
“鲁浔,没成想你选了他们。”
鲁浔言语平淡中带着嘲讽。
“你选的嘛,梁王。”
“你!哼!”
看着佛道两家态度鲜明,元项虽然想动手,但想到若自己动手,挑起朝廷江湖矛盾的岂不成了自己?相当于给太子送靶子。
他也只能按下怒火,面色阴怒,转过身来吩咐卓志远。
“卓都尉,本王还有要事要交代,需要个清净的地方。”
听着那两个咬的死死的“清净”二字,桌志远压下一口气,让到一旁。
“殿下请。”
“慢着!你走,他不能走!”
鲁浔叫住想要离开的二人。
“卓老狗,人在哪,你给我交出来。”
未等卓志远开口,元项寒声说道。
“被送到安全地方了,鲁浔你听不懂么?”
鲁浔笑了。
“鲁某,需要听得懂么?”
以牙还牙之后,鲁浔无视了盛怒的元项,看着卓志远。
“你考虑清楚,卓家上下,比你藏起来的人多多了。”
见卓志远有些松动,元项当即威胁。
“鲁浔!哼,卓志远,你要违抗朝廷么!”
“你看他干什么,看我!”
鲁浔叫住犹豫不定的卓志远。
“你很清楚,国法保护犯法,圣旨不如放屁,从你开口那一天,就是马前卒踮脚炮,你猜有没有人给你报仇!”
元项听了这话气的双目圆瞪。
“鲁浔!你敢欺君罔上,这是大逆不道!”
“去你妈的!”
鲁浔转身怒吼。
“老子告诉你,刀就是道,道就是刀,握刀就是握道,跟老子谈道?好,你跟老子的刀谈!”
说完,鲁浔拔刀指向元项,寒声中带着盛怒微颤。
“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再敢多说一句话,老子马上跟你开战!”
元项看着气势汹汹的鲁浔,绷着最后的理智看向佛道二女。
“你们确定要帮他?跟朝廷开战?”
半边没有说话,易清音却决然开口。
“梁王可代表不了朝廷。”
“用不着!”
鲁浔却不领情,凶性爆发的鲁浔展现出压抑许久的癫狂和凶狠。
“元项,莫要拉扯旁人,就你我,咱们今天既分高下,也分生死!但你可思量好了!杀不了我,让我逃了性命,你就不要再出皇城,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干,就盯着你!”
看着面前状若疯魔的鲁浔,元项心知今日此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可自己又担不起动手的代价,一时间在出口气和保“大局”间进退两难,面色阴沉不定,身后拳头几次握紧。
好一会,他松开了拳头。
“卓志远,交人。”
“梁王!”
“照我说的做!”
“…是!”
鲁浔却还不放过他们。
“还有八百万两银子!”
卓志远又惊又怒。
“什么,明明是四…”
看着被自己眼神吓住的卓志远,鲁浔慢慢走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我说,八百万两银子,赃银,有没有问题。”
卓志远看了看背过身去的元项,声音干涩的说道。
“我交!”
鲁浔这才松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又伸出手指指了指他的眉心,动作极尽侮辱。
“就三天。”
撂下这句话,鲁浔纳刀归鞘,转身离去。
走到大门时,鲁浔站住脚步,看着名剑山庄的烫金匾额。
“卓志远,当爹你护不住儿子,当后代对不起祖先,张五说的对,名剑山庄,完了,哈哈哈哈…”
看着仰天大笑,推门而去的鲁浔。
卓志远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三尺远,匣中长剑崩飞地上,也是黯淡无光。
“爹!”
卓氏二子扑倒在卓志远身上,哭天抢地。
在场众人面色各异,心思不一,但却都有一个共识,江湖从此,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风云人物。
三日后,锁江城外,被拐百姓全数返回,身后,运银车马,仿佛一条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