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盘云村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闫亦隽与娇娘就像村里平常的小夫妻。
晨起,闫亦隽会去院后的菜地摘几颗新鲜的青菜,娇娘则生火煮粥,袅袅炊烟混着米香飘散在晨雾里。
有时娇娘会带着雨兰做一些吃食,时不时分些给驻守在周围的士兵一些。
闫亦隽空闲时会陪娇娘去溪边洗衣。她蹲在青石板上捶打衣衫,水花溅湿了裙角,他便站在一旁,替她挽起散落的发丝。
溪水潺潺,映着两人相依的身影,连路过的村妇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到了傍晚,他们常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乘凉。娇娘摇着蒲扇,听闫亦隽讲些江湖轶事。偶尔,她也会给闫亦隽说一些传说故事。
这样的日子平淡却温暖,仿佛连时光都慢了下来。娇娘有时恍惚觉得,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错。
可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去做,闫亦隽要保家卫国,娇娘要帮助辛平把辛家发展壮大,助洛南皇帝成事,为辛父辛母报仇。
所以没过多久,他们又踏上了回洛南的路。
经过了这系列事情后,辛平更加勤奋起来,经常在酒楼与作坊之间逡巡,有时甚至彻夜不眠,在书房忙碌。
林婶起初以为是小两口闹了别扭,细细询问才知其中缘由。
“好孩子,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是不要亏待了身子。”林婶得知辛家夫妇惨死的真相,又想起那时三个孩子失去双亲之时凄惶的模样,忍不住抹了眼泪。
林如意更是心疼不已,她虽自幼失怙,好歹还有母亲相依为命。
而她的夫君,不仅失去了双亲,还要打起精神照顾弟妹,在逃难时又不幸伤到了腿,如今更要扛起整个家族的重担。
若说林如意对辛平从前是十分在意,那现在就是十二分,从吃食到穿衣,无不亲力亲为十分上心。
这日,娇娘刚回到家,辛平就迫不及待与她商量:“我们把酒家开到京城还有峒林、魏阳去如何?”
“开分店?”娇娘有点懵。
“对,酒家人来客往,三教九流皆汇于此。若在各处设下据点,情报便能如蛛网般……”辛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指着桌上的舆图。
话未说完,娇娘已眸光骤亮。她指尖轻叩桌面:“魏阳倒好办,齐小公子那边可分三成利作酬。只是京城与峒林……”
“我想求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指派两个得力人手相助。”辛平拱手而立,眉宇间透着沉稳,这些日子在妹妹身边耳濡目染,他已然学会了谋定而后动。
娇娘闻言眼前一亮,唇角不自觉扬起欣慰的弧度。她这个曾经莽撞的兄长,如今竟能思虑得如此周全。
虽然有了太子殿下的支持,开分店之事却远比想象中复杂。首先要选店址,还要研究各地民众的口味,还要培训大厨……
这日清晨,驿使送来一封加急信件。娇娘拆开一看,是齐小公子的回信。
齐晟不仅打点好了一切,更是亲自带着几位大厨星夜兼程赶来洛南。与此同时,太子派来的大厨也已到了辛府。
魏阳人嗜甜,峒林人嗜肉,京城人讲究,根据这三地的不同,娇娘准备了三份食谱。
在魏阳食谱中响糊鳝丝要淋上浓稠的琥珀色糖浆,桂花糖藕需选用当地产的蜂蜜腌制,咕老肉则要用甘蔗糖挂霜,出锅时晶莹剔透如琥珀。
而针对峒林娇娘设计了炙烤宴:肥瘦相间的羊腿肉切割好穿成肉串,用果木炭烤得滋滋冒油;野猪肋排刷上秘制酱料,慢火烤至骨肉分离;最特别的是鹿肉串,外层焦香。
京城人讲究“食不厌精“,无论做工、刀功还是摆盘缺一不可。
一道简单的清炒虾仁,每只虾必须大小一致,摆成绽放的牡丹状;冬瓜要雕成九层玲珑塔,里面藏着用鸡汤煨熟的鸽蛋……
娇娘还写了一道“文思豆腐“,要求豆腐切得能穿针,在清汤中如云雾般舒展,非常考验刀工。
齐晟带来的厨师本来就精通甜口的魏阳菜系,经过娇娘的稍加点拨又得了十几道新鲜的菜式,已然信心满满准备干出一番事业了。
而太子派来的大厨原本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尤其看到娇娘一个小女子要来教授他们,总归有些不屑。
娇娘也不废话,当即命人架起她改良好的烧烤架,她挽起衣袖,将早已腌制好的鹿肉串排开,
鲜嫩的鹿肉切成寸块,用野蜂蜜浸了一夜,再裹上粗粒的黑胡椒与岩盐。
鹿肉不同于寻常畜肉,肌理间带着山野的劲道,须得大火快烤,锁住内里鲜嫩的汁水。
娇娘手腕轻转,肉串在火上翻动,待表面微微焦脆时,迅速刷上一层用杏脯、蒜末等制成的秘制酱料,酸甜中透着一丝辛辣,正好化解了鹿肉的腥气。
太子派来的大厨们尝过以后便一语不发,收敛了傲气,娇娘趁机亮出了新菜式的食谱,再无人敢露出半分轻视。
待安顿好这群难缠的大厨,娇娘终于得空走向凉亭。齐晟正倚在栏杆上冲她晃酒壶,还调侃道:“哎呀呀,辛老板如今连御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少贫嘴了。”娇娘见到这位挚友,眉梢眼角都舒展开来,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难得你来洛南,我与哥哥今日设宴为你接风,定要让你尝尝地道的洛南三绝!”
齐晟折扇“唰“地一收,忽然凑近低声道:“且慢,我且问你,”他故作神秘地问道:“你那小肚鸡肠、整日阴阳怪气的未婚夫......可换了没有?”
娇娘闻言“噗嗤”笑出声来,指尖戳了戳他肩膀:“怎么?你还对他满腹意见?”
“我是心疼你!”齐晟夸张地捂住心口,“他看你的眼神,活像饿狼盯着肉骨头,我夜里想起来都要做噩梦......”
见娇娘要反驳,他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叠信笺,“瞧,我齐家三位堂兄的画像和庚帖都带来了,个个温润如玉……”
“咳咳!”
一声冷冽的轻咳从廊柱后传来。闫亦隽不知何时已站在那儿,面色阴沉的可怕,手中折扇捏得“咯吱“作响。
空气瞬间凝固。
齐晟却笑得越发灿烂,故意将画像往娇娘手里塞:“这位穿靛蓝长衫的是三堂兄,去年刚中了举人......”
“不必。”闫亦隽一步上前,伸手拉住娇娘的手腕,还暧昧地摩挲了两下,“她啃骨头啃得正欢,不劳费心。”
娇娘耳尖倏地通红,齐晟则被这露骨的比喻惊得扇子都掉了。
接风宴上,闫亦隽全程面无表情地坐在娇娘身侧,每当齐晟夹菜过来,他就抢先半筷截住。
最过分的是齐晟刚夸了句“这鲈鱼鲜美”,转头就发现整条鱼都被闫亦隽挪到了娇娘面前。
“闫大人,”齐晟终于忍不住揉搓发麻的胳膊,“您针对我针对的不要那么明显好么?”
娇娘在桌下狠狠踩了闫亦隽一脚,却被他反手扣住五指。男人面上依旧冷若冰霜,掌心却烫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