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才是第一”，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碎了中央练武场上那片死寂的冰层。
世界，在停滞了数个呼吸之后，以一种更加狂暴的姿态，重新开始运转。
没有预兆，没有酝酿。
“吼——！”
不知是谁先吼出了第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如同积压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董师兄牛逼！”
“赢了！他真的赢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大长老的脸都给打肿了！”
“这他妈才叫天骄！武道丹道，双绝！什么南宫城，给他提鞋都不配！”
那声浪，不再是单纯的惊叹，而是一种宣泄，一种对长期以来权威压迫的反抗与呐喊。无数外院弟子，尤其是那些出身平凡，受尽了世家子弟白眼的弟子，在这一刻，激动得满脸通红，振臂高呼，仿佛胜利的不是董小秣，而是他们自己。
这股足以掀翻天穹的声浪，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耳。
南宫城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灰。他看着那个在万众欢呼中，依旧平静如初的背影，眼神从狰狞，到怨毒，再到茫然，最后，彻底失去了焦距。
输了。
他在自己最引以为傲，最不可能输的领域，输给了他最看不起的莽夫。
他师尊亲自设下的，为他量身定做的考题，成了对方登顶的垫脚石。
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他身为天之骄子的所有光环，在这一刻，被那捧黑白分明的丹药粉末，碾得粉碎。
“噗——”
一口心血，再也抑制不住，从南宫城口中狂喷而出，在青石地面上，染开一朵刺目的血莲。他的身体晃了晃，若不是身旁的几名跟班眼疾手快地扶住，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高台之上，一众长老的面色更是精彩纷呈。他们面面相觑，眼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看向程彪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程彪，那张老脸早已不是猪肝色，而是一种铁青中透着死灰的颜色。他高高扬起的手掌还僵在半空，体内的气息紊乱不堪，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输了。
当着全宗门数万弟子的面，输给了他最想弄死的一个黄口小儿。
输掉了自己的丹道尊严，输掉了自己身为大长老的无上权威。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有震惊，有幸灾乐祸，更有毫不掩饰的嘲弄。
奇耻大辱！
他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气血，缓缓放下手臂，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无比僵硬。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住自己最后的体面，用一种沙哑到极致的声音，艰难地宣布：
“此关，董小秣，一百分，为第一名。南宫城，九十九分，为第二……”
他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想让所有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个让他恨不得生吞活剥的声音，却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大长老，且慢。”
董小秣打断了他的话，在全场瞬间的安静中，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程彪那张铁青的脸上。
“第一关的考核结果已经尘埃落定，可我们之间的赌局，似乎还没算清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董小秣能赢下这场对决，让大长老吃个哑巴亏，已经是天大的胜利了。没人想到，他竟然还敢当众讨债！
这是要把大长老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啊！
程彪的眼角疯狂地抽搐，他死死地盯着董小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董小秣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只是想请大长老，履行赌约而已。”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面如死灰的南宫城。
“南宫师兄，赌注十万颗先天丹。”
随即，他的手指，缓缓地，毫不避讳地，指向了高台之上，那个浑身散发着恐怖杀意的外院大长老。
“而您，程彪大长老，为了彰显您的豪气与对我徒弟的信心，主动将赌注加码，另添四十万颗先天丹。”
董小秣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至于那个磕头道歉的赌约，我看就算了。毕竟您老人家年纪大了，真要磕个头，我怕您这把老骨头受不住，传出去，倒像是我这个做弟子的不懂得尊老爱幼了。”
“噗哈哈哈哈！”
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爆笑出声，瞬间引燃了全场。
那笑声，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羞辱！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程彪的脸皮撕下来，做成战鼓，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疯狂敲打！
“你……找……死！”
程彪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一股属于先天境强者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整个高台都在剧烈地颤抖！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董小秣，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但他终究没有出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赖账，他这大长老，也就当到头了。
“好！好！好！”程彪怒极反笑，他猛地一甩袖袍，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带着破空之声，被他狠狠地掷向董小秣！
“四十万颗先天丹！老夫给你！”
董小秣不闪不避，稳稳地接住储物袋，神识往里一扫。
“不对啊，大长老。”他皱了皱眉，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道，“这里面不是先天丹，是两千颗紫金色的丹药，您是不是给错了？”
高台上，一位懂行的长老失声惊呼：“是武王丹！能助武宗强者突破的武王丹！一枚，至少能换两百颗先天丹！”
两千枚武王丹，正好价值四十万颗先天丹！
全场瞬间沸腾，无数弟子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这等手笔，不愧是大长老！
“哦？原来是武王丹。”董小秣恍然大悟，他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着高台遥遥一拱手，“多谢大长老慷慨解囊，弟子受教了！”
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气得程彪胸膛剧烈起伏，喉头一甜，险些也步了南宫城的后尘。
然而，董小秣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收好储物袋，缓缓转过身，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南宫城身上。
他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
“南宫师兄，到你了。十万颗先天丹，或者，五百颗武王丹，你看哪个方便？”
南宫城浑身一颤，他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董小秣那张云淡风轻的笑脸，只觉得比魔鬼还要可怖。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储物袋，用尽全身的力气，扔了过去。
董小秣再次接住，神识一扫，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一千颗武王丹，南宫师兄果然家底丰厚，比大长老还大方。”
南宫城：“……”
他给的是一千颗，不是五百颗！因为他身上只有武王丹，没有那么多先天丹！这混蛋，是故意在诛他的心！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南宫城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董小秣将两个储物袋在手里抛了抛，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他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突然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高台上的程彪听得清清楚楚。
“唉，本以为这世上最赚钱的是打家劫舍，没想到啊，还是参加宗门考核来钱快。短短半天，三千颗武王丹到手。看来，武道修炼，终究不如丹道一途，来得实在啊……”
“孽障——！！！”
程彪再也听不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他猛地一拍座椅，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今日考核，到此为止！第二关，改日再议！”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冲天而去，那背影，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狼狈。
整个中央练武场，看着那落荒而逃的大长老，看着那昏死过去的南宫城，再看看那个手握巨款，一脸无辜的董小秣。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恍惚之中。
天玄宗外院的天，似乎，从今天起，要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