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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囊电梯的失重感还没完全消失,冰冷的合金地板就狠狠撞上了顾衍的身体——或者说,装着林晚意识的顾衍的躯壳。

“砰!”

沉重的闷响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林晚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透过顾衍的视角,天花板旋转的应急灯在视野里拉出模糊的光带。顾衍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在角落,右眼瞳孔深处的冰蓝锁链依旧在缓慢旋转,像一颗冻结的死星。

“咳咳……顾衍?林晚?”赵漫扶着同样冰冷的舱壁爬起来,甩了甩被撞得发懵的脑袋。她第一时间扑到顾衍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他颈侧的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冰冷的皮肤下,那股属于顾衍的、顽强的生命力还在微弱搏动。她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电梯停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与其说是实验室,更像一个被遗忘的档案馆。冰冷的金属墙壁斑驳泛旧,各种粗大的、裹着陈旧隔热材料的管线如同巨蟒般在头顶蜿蜒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机油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电子元件衰朽的气息。

唯一的亮光,来自电梯控制面板旁边,一个嵌在墙壁里的、老式cRt显示器。屏幕裂了一道细纹,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而那把刻着“L.x”的黄铜钥匙,此刻正牢牢插在显示器下方一个与之完美契合的接口里,钥匙柄微微发烫。

“这……这是你妈的地盘?”赵漫迟疑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钥匙柄上冰凉精致的字母刻痕,“她到底在这儿藏了什么……”

“嗡……”

老旧的显示器屏幕闪烁了几下,密集的雪花点跳动起来。一个进度条艰难地爬满了屏幕。

【情感禁区·核心日志库载入中…… 权限:林馨然。最高。】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寂静后,屏幕彻底亮了起来。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一片纯黑的背景。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温文尔雅,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林晚对这个声音刻骨铭心。

林父。

没有影像,只有声音在冰冷的空间里回荡,像一条滑腻的毒蛇钻进耳朵。

“……项目代号‘忘川’,失败了。成本太高,量产不可能。”林父的声音带着点惋惜,仿佛在点评一件不合心意的艺术品,“军方那些蠢货只想要廉价的消耗品,批量生产的战争傀儡。他们不懂技术的价值。”

短暂的停顿,背景里隐约有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一种奇怪的、遥远而空洞的风声?呼啸着,像是从很高的地方传来。

“处理起来有点小麻烦。顾沉舟那个蠢货,”提到这个名字时,林父的语气陡然变得轻蔑而冰冷,如同在谈论一个碍事的垃圾,“替我销毁神经毒剂原始样本和实验记录时,居然留下了他自己的生物痕迹。指纹,一点该死的表皮组织。真是……低级错误。”

赵漫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惊恐地睁大,看向地上昏迷的顾衍身体。林晚在顾衍体内,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顾沉舟……他爸?”赵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替你爸……销毁证据?留下了……指纹?”

“……只好让他‘被自杀’了。”林父的声音平淡无奇,甚至带着点解决掉麻烦后的轻松,“程序正义还是要走的。证据链稍微花了点心思引导,结论完美:顾氏总裁因项目失败导致巨额损失,不堪压力,跳楼自杀。很好。”

背景里那空洞的风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呼啸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不……不可能……”赵漫摇着头,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舱壁上,“顾衍他爸……是替你爸顶罪死的?不,是……是被你爸害死的?!”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失语。

就在这时,插在接口里的那把黄铜钥匙,毫无预兆地变得滚烫!一股灼热感瞬间穿透赵漫紧握着钥匙柄的手指!

“啊!”她痛呼一声,猛地甩开手。那把钥匙依旧牢牢插在接口里,钥匙柄上的“L.x”刻痕,在幽暗的光线下,竟隐隐泛出暗红色的微光,如同被烙铁烫过一样。

“检测到超高浓度伦理剧情!解锁《爹道》豪华观影套餐,附赠虚拟爆米花一桶哦亲~”系统欢快又突兀的电子音在两人混乱的意识空间里响起,虚拟屏幕上甚至弹出一个巨大的、装着金色爆米花的卡通桶,旁边还浮动着林父被系统AI自动p上的、带着诡异微笑的反派头像框,上面标注着闪亮亮的文字:【新皮肤解锁:‘毒父の微笑’】。

“闭嘴!!”林晚和赵漫的吼声几乎同时响起,一个在现实,一个在意识深处。愤怒和冰冷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在林晚意识里翻涌!她操控着顾衍的身体,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地板,喉骨在意志的强行驱动下咯咯作响。

“他……”林晚借顾衍嘶哑破裂的声带,发出冰冷刺骨的笑,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棱,“顾沉舟临死前……没给你留下点‘礼物’吗?比如……藏在保险柜最底层……能把你……彻底拖下地狱的……东西?”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 * *

冰冷。撕裂灵魂的冰冷。

顾衍的意识在数据冰川的底层沉浮。尖锐的冰棱如同无数把寒刃,刺穿着他的思维。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幽蓝数据藤蔓——记忆吸血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再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一次,它们没有直接吸食,而是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在顾衍的意识前方凝聚、扭曲,最终形成了一幅巨大的、无比清晰的“记忆画面”:

场景是顾家老宅那间光线暗淡的巨大书房。空气里弥漫着陈旧书籍和雪茄灰烬的味道。

画面中心,林晚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平日里清亮倔强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里面只剩下一种被绝望侵蚀后的、冰冷的疯狂。

她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一把刀。

一把样式古朴、刀柄末端镶嵌着繁复银色纹路的短刀——那纹路,赫然是林氏科技核心的家徽图腾!

刀尖,正对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顾衍。画面中的顾衍似乎很虚弱,半倚在巨大的红木书桌旁,昂贵的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一些,露出线条分明的脖颈。他看着举刀的林晚,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痛苦,还有一丝……心碎的悲凉。

“为……什么?”画面中的顾衍声音嘶哑地问,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血沫。

林晚没有说话。她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恨意和杀机。她握刀的手异常稳定,没有丝毫颤抖。然后,在顾衍绝望的目光中,她向前猛地一送!

噗嗤!

刀锋刺破衣料,没入皮肉的闷响声,在死寂的数据空间中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画面定格在林晚染血的右手,和顾衍瞬间收缩到极致的痛苦瞳孔上!

“是她!”无数吸血藤蔓在虚空中发出尖利的、如同刮擦玻璃般的意念嘶吼,疯狂地灌入顾衍的意识,“她把刀刺进了你的心脏!背叛!仇恨!杀了她!摧毁她!这才是真相!”

“警报!警报!男主仇恨值突破临界点!记忆病毒‘篡改者’启动!情感中枢即将被污染覆盖!”系统尖锐的警告声带着前所未有的失真扭曲。

一股滔天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暴戾情绪,夹杂着被最深信任之人背叛的极致痛苦和冰冷的仇恨,如同溃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顾衍残存的理智!画面中林晚刺来的刀锋,那冰冷的眼神,沾血的林家家徽……每一个细节都变成了点燃怒火的引信!

“林——晚——!”

顾衍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野兽般的咆哮!他被篡改的记忆病毒点燃的暴怒化作实质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向四周那些冰冷的冰川!巨大的冰棱轰然炸裂!无数尖锐的冰晶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

现实中,顾衍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紧闭的左眼豁然睁开!那瞳孔深处不再是清醒时的深邃,而是一片混乱、狂暴的血红!如同燃烧的炼狱!紧接着,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猛地从他嘴里呛咳出来,喷在地上,是刺目的鲜红!

“呃啊!”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困在顾衍体内的林晚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捅穿了心脏!剧烈的绞痛让她几乎瞬间失去对顾衍身体的掌控!温热的血同样从她(顾衍)的嘴角溢出!

“顾衍!林晚!”赵漫彻底慌了,扑上去想按住顾衍疯狂挣扎的身体,“怎么回事?!”

“假的……那是假的!”林晚在顾衍的意识角落里嘶吼,声音微弱却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在那血色弥漫的篡改记忆画面闪过的瞬间,她捕捉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虽然那个“林晚”的侧脸、身形几乎和她一模一样,但在那短暂的特写镜头里,那个“林晚”的耳垂上,光滑一片!

而她林晚,左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淡红色的痣!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印记!画面中的杀手,没有这颗痣!

“他在……被篡改……病毒……”林晚借顾衍的声带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更多的鲜血从顾衍的鼻腔里涌出,“必须……断开神经链接……否则……我们都得死……” 她能感觉到顾衍意识里的仇恨病毒正在疯狂侵蚀他的核心,并通过神经连接的通道,开始向她蔓延!那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毁灭意志的病毒能量,如同附骨之蛆!

“什么?断开?!”赵漫惊骇欲绝,“怎么断?你们俩现在连在一块!”

“系统!强制断开神经链接!立刻!马上!”林晚在意识深处对着那个混乱的系统咆哮。

“警告!强断链接风险等级:灭世级!”系统的警报声带着哭腔般的颤抖,虚拟屏幕上疯狂弹出鲜红的骷髅头警示标志,“宿主脑波同步率99.8%!突触缠绕深度超过安全阈值!强行剥离可能导致神经元大面积崩解!通俗点说——会变成两只香喷喷的白痴甚至直接脑死亡啊啊啊!!” 巨大的弹窗几乎占据了所有视野:【续费至尊VIp生命维系套餐!只需积分!即可享受脑死亡风险降低99%特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宿主!氪金续命吧!】

“滚!”林晚所有的精神力在这一刻凝聚到了极致,如同即将爆发的超新星,“我命令你!断开链接!Now!”

就在她发出强制指令的瞬间,一股更猛烈的剧痛从意识链接的深处传来!那是顾衍!在冰川风暴中被无数冰晶碎片割裂的痛苦同步传递了过来!但也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在那片被篡改的血色记忆风暴里,顾衍那狂暴混乱的意识深处,似乎本能地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混乱的挣扎抵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撕扯那层虚假的记忆幕布!

“断!!!”

林晚再无犹豫,凝聚起最后所有的意志,如同一柄决绝的刀,狠狠斩向那根连接着她与顾衍意识的、无形的神经链接之桥!

“滋啦——!!!”

无法形容的声音!

那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灵魂层面被硬生生撕裂的恐怖尖叫!仿佛有亿万根无形的神经纤维在同一瞬间被暴力扯断!

现实中,顾衍和林晚共享的这具身体,猛地弓了起来!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刺目的、不稳定的幽蓝色电弧光从顾衍的太阳穴、后颈、脊椎等关键神经节点猛地爆出!“噼啪”作响!

“噗——!”

“噗——!”

鲜血!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顾衍的七窍——双眼、双耳、鼻腔、口中猛地喷射而出!

紧接着,林晚的意识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的排斥力!如同被从温暖的母体里强行剥离,然后被狠狠地、粗暴地抛了出去!

“砰!”

顾衍的身体重重砸回冰冷的地面,像一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瞬间失去了所有声息,只有七窍还在汩汩地向外涌着鲜红的血液。

而在离他不远处的角落里,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一阵光影扭曲,林晚的身体凭空出现!她身上还穿着在实验室时的白色研究服,此刻也同样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金纸,温热的鲜血同样正从她的七窍中不断渗出!她软软地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不——!!!”赵漫肝胆俱裂的尖叫声在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凄厉地回荡。

胶囊电梯早已停止运行,墙壁上那台老旧的显示器屏幕,在闪烁了几下后,彻底熄灭。那把刻着“L.x”的铜钥匙,“叮”的一声轻响,从接口处脱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

地下空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身下不断蔓延的血泊,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和绝望。鲜血混在一起,被两人倒地时带出的轨迹,竟隐约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如同dNA双螺旋般的暗红色图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

“沙沙……”

角落里,一部被赵漫慌乱中掉落的微型平板电脑,因为之前的撞击自动重启了。屏幕幽幽地亮了起来。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平板自带扬声器里传出晚间新闻主播刻意压低的、带着惊恐的声音。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上午十点四十三分起,本市突发大规模群体性异常事件……据统计,已有超过三千名市民突发严重记忆混乱……”

屏幕画面切换到混乱的街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头蹲在马路中央,对着镜头疯狂嘶吼:“我是谁?!这不是我的身体!我的系统呢?系统!!”另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女人则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不对……我明明记得……我昨天刚屠了一条龙……”

背景画面快速闪过,在某个混乱的医院走廊镜头里,一个同样抱着头痛苦嘶嚎的男人被医护人员按住,就在他挣扎挥舞的手臂上,袖口滑落,清晰地露出了手腕皮肤上一个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幽微蓝光的锁链印记!

“……部分患者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或身份认知障碍,声称自己来自其他世界或时空……目前,大量人员已涌向NEURoSYS科技大厦,要求解释……”

新闻主播的声音还在继续,但赵漫已经听不清了。她呆呆地看着满地狼藉和倒在血泊中毫无生气的两人,又茫然地看向播放着新闻的平板屏幕。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地下空间死寂如墓。

只有远处新闻播报的微弱声音,和顾衍、林晚身下血液缓慢流淌汇聚的、细微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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