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金銮殿里还是老样子。
文武百官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太后党和苏震岳的人马虽然少了主心骨,但眼神里还是藏着刀光剑影,暗流涌动。
李牧原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面那帮人车轱辘话来回说,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眼看着这磨人的早朝快结束了,大学士徐皓捧着玉笏,小心翼翼地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他躬身奏道。
“科举阅卷已经完了,金榜名单也定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张榜,给天下士子一个准信儿啊?”
这话一说出来,全场目光唰地一下都聚焦在李牧原身上,这事儿可不是小事。
李牧原像是认真思考了会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徐皓那张脸——看着平静,其实紧张得要死。
“嗯,这事儿确实不能再拖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威严,“就定在明天中午考院门口,把榜贴出来。”
他顿了顿,眼神锁定徐皓。
“这事儿,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吧。”
“微臣领旨谢恩!”
徐皓心底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紧叩首谢恩,他以为皇帝这是采纳了那份官方榜单,让自己去当这个报信儿的。
李牧原看着他那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却冷笑一声。
“谢恩?呵呵,朕给你的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徐皓啊徐皓,朕这可是把刀递到你手上了,是继续当你的墙头草,还是识相点站到朕这边来,就看你今晚怎么选了。”
这一次,他就是要逼着徐皓表态。
要是还想两边都不得罪,继续和稀泥,那就等着万劫不复吧。
“退朝!”
李牧原懒得再看下面那群各怀鬼胎的臣子,直接甩袖子走人,他没回御书房,打算先去后宫转转。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见个人影连滚带爬冲过来,定睛一看是内务府总管罗雍。
罗雍满脸煞白,吓得魂都没了,见到李牧原就像见到救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您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李牧原眉头一皱,心里有点不爽,这奴才毛毛躁躁的。
罗雍哆哆嗦嗦地磕头,声音都带着哭腔。
“求陛下开恩息怒啊,后宫里白绫已经挂满一片了!”
白绫挂满一片?
李牧原闻言心里也是一懵,什么情况?
朕才一天没进后宫,就有人集体上吊了?
他虽然心里震惊,但面上却一点没露出来,只是冷冷地瞥了罗雍一眼。
“慌什么?带路。”
但他没直接去后宫,而是沉着脸,快步走向了御书房。
他有预感,这事儿,八成跟那个新上任的赵高脱不了干系。
果然,他前脚刚踏进御书房,赵高那阴柔的身影就迎了上来,脸上还是挂着那招牌式的、让人心里发毛的谄媚笑容。
“奴才,恭迎陛下回宫。”
李牧原绕过他,直接坐到龙椅上,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说吧,怎么回事。”
赵高仿佛没看到皇帝眼里的寒意,依旧笑得一脸灿烂。
“回陛下一点小事而已,不值得惊动圣驾。”
他迈着小碎步凑到李牧原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您不是让奴才打理后宫嘛?奴才昨天转了一圈,发现有几个不长眼的妃嫔,平时仗着背后有人,对陛下的旨意阳奉阴违,甚至还在背后嚼舌根,非议圣上。”
赵高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几只碍眼的苍蝇。
“奴才寻思着,这种祸害留着也是污了陛下的眼,所以,奴才就借着陛下的名义,稍微劝诫了她们几句。”
“没想到啊,这几个娘娘平时看着娇贵,胆子却这么小,奴才还没怎么着呢,她们自己就想不开上吊了。”
他抬起头,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陛下,这下好了,这几个位置空出来,正好可以安插咱们自己的人进去,以后这后宫,就真正是陛下您的一言堂了!”
听完赵高这份汇报,李牧原整个人都懵了。
他坐在龙椅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借朕的名义?这不就是假传圣旨吗!”
李牧原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老哥们儿,指鹿为马的老本行,用得也太熟练了吧,这才上任几天啊,就敢这么玩?”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罗雍会吓成那样。
皇帝本人都不知道,后宫就死了好几个妃子,而且还是打着皇帝的旗号死的,这事儿传出去谁不怕?
赵高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李牧原内心的波澜,继续邀功似地禀报着。
“陛下,奴才这次处理的这几个,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恭恭敬敬地递上。
“您看这位张才人,表面上是户部侍郎的远房侄女,实际上,她哥哥是太后母家的亲卫统领。”
“还有那位李贵人,看着不起眼,但她进宫前曾是苏震岳麾下一名副将的家伎。”
赵高一一指点,声音阴柔。
“这些人,跟玉贵妃、苏贵妃那种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不同,她们在宫里,跟太后和苏大将军从无往来,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她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潜伏在您身边,刺探您的真实想法。”
听到这里,李牧原瞬间就明白了。
他看着赵高,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杀鸡儆猴。”
赵高这一手,看似鲁莽狠毒,实则高明至极。
他杀的,是太后和苏震岳藏在暗处的眼睛。
因为这些人明面上跟两派没关系,所以即便死了,太后和苏震岳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根本没法拿到台面上来说事儿。
而这一手既是在向后宫所有人宣告,谁才是这里的新主子,也是在向李牧原展示他无可替代的价值。
“这把刀,真是又快又毒。”李牧原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赵高又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
“陛下,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说。”
“奴才在调查这些人的时候发现,玉贵妃好像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赵高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好几条关键的线索,都是从她宫里的人那不小心漏出来的。”
玉贵妃?
李牧原眉头一挑。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她这是想借赵高的刀,清除宫里其他派系的眼线,自己一家独大?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朕知道了。”李牧原摆了摆手。
“这事儿你办得不错,后面的手尾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
“奴才遵命!”赵高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退下。
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赵高前脚刚走,内务府总管罗雍又战战兢兢地挪了进来。
“启禀陛下。”
“又怎么了?”李牧原有些不耐烦。
罗雍哆哆嗦嗦地说道:“慈宁宫派人来传话,说太后娘娘听闻后宫出了事,心中震怒,请陛下去一趟慈宁宫,给她一个说法。”
“说法?”
李牧原闻言,嗤笑一声。
这老妖婆反应倒是快,明面上不好发作,就想用太后的身份来压自己?
可惜,他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傀儡了。
李牧原靠在龙椅上,连眼皮都懒得抬。
“回去告诉传话的人。”
“朕最近为科举的事儿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太后要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儿,想跟朕商量,可以来御书房。”
“朕,在这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