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柔和的日光洒落在热闹的街头。
刘萤走出客栈,她身着浅绿罗衫,清新而淡雅,裙摆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微微飘动。
出众的容颜吸引了许多的路人,但看到她那冷若冰霜的气质,又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她走到一家面摊,袅袅婷婷地站定后,轻启朱唇点了一碗清汤素面。
坐在空桌上等待的过程中,周围食客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中。
“那新上任没几天的巡按,人前正人君子,背后却是卑鄙下流胚子!”
“唉,本指望他给陵安带来新气象,整治歪风邪气,没想到拿我们老百姓当猴耍。”
“没错,审讯王虎时,他在公堂信誓旦旦要公正断案、严惩恶霸,结果全是作秀,私下净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民妇多无辜啊,要不是刘捕头恰好撞见,后果不堪设想,家里有女眷的,以后都得多留心。”
“官场黑暗,关系复杂,说不定那巡按背后有大靠山,犯了错也能轻易脱身。”
“那可不行!我们不能忍气吞声,得想办法把这事儿捅出去,让上面的人管管,绝不能让那巡按逍遥法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绪越来越激动。
刘萤手持筷子,随意拨弄着,对于这些市井坊间的议论,她兴致寥寥。
新任巡按强奸未遂的案子,最近很是热闹,她自然也有耳闻,这背后隐藏的门道,她大概能猜出来,说白了,就是有人设下陷阱,故意诬陷了这位巡按。
然后,一些人趁机散播流言,败坏其名声。
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呐。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时,面摊老板高喊一声:“清汤素面一碗。”
刘萤抬眸,老板将热气腾腾的面碗放在面前,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细微的动静。
不远处,有两个人随意站在街边,一人佯装欣赏街边的摊位,另一人则摆弄着衣角。
但他们的目光,时不时朝自己投射过来。
那两人察觉到刘萤看了过来,神色一变,急忙将目光移开,还刻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起来。
有人在跟踪。
刘萤心中一凛,表面上不动声色,低头吃面。
自己来到陵安城之后,行踪隐藏的很好,期间只去过娄府警告娄奚亭。
提起娄溪亭就有些来气,那老东西觉得有了新靠山,全然不将潜龙堂放在眼里,态度嚣张,一番交锋下来,不欢而散。
除了娄奚亭,不该有人知晓自己身在陵安城中。
这两人,难道是他派来监视自己的?
吃完面,刘萤取出几个铜板放在桌面,起身离开。
那两人跟了上去。
但跟着跟着,前方突然有路人挡住视野,待路人走开后,那女子消失了。
两人顿时慌了神,赶忙在附近寻找,可是,一圈找下来,依然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其中一人焦急地开口道:“跟丢了,现在怎么办?”
另一人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道:“回府告诉老爷吧。”
二人不敢再多耽搁,转身匆匆离去。
他们前脚刚走,一道浅绿的身影,从街边的小巷中闪出,她目光清冷如霜,透着丝丝寒意,悄无声息地在他们身后跟了上去。
不多时,那两人来到一座恢宏的府邸前。
府邸的大门高大巍峨,朱红色的漆在阳光下闪耀着庄重的光泽,门前的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
刘萤远远地站在街角,目光注视着前方。
府邸大门上方高悬的牌匾,上面用金漆镌刻着两个大字:贾府。
刘萤黛眉微皱,轻声喃道:“贾士钦,他派人跟着我做什么?”
她绕到侧边,确认周围无人后,轻松跃过院墙,进入贾府之中。
……
贾府书房。
身形微胖的贾士钦,负手立于书桌之前,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盒盖已经开启,盒中以柔软的橙黄锦缎打底,锦缎之上,静静躺着一颗珍珠。
这颗珍珠足有鸡蛋大小,圆润无瑕。
它表面泛着柔和细腻的光泽,盈盈流转间,仿佛有神秘气机隐现,让人恍惚觉得,这颗珍珠之内,藏着一弯皎洁明月,蕴含无尽的神秘韵味。
他拿起盒中的珍珠,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赞道:“这便是深海鲛人泪珍珠吗,好宝贝。”
在珠宝界沉浮半生,贾士钦阅宝无数,堪称行家巨擘,这颗珍珠的珍稀程度,他再清楚不过,绝非世间俗物可比,称其为无价之宝,都难以完全彰显它的价值。
只可惜,这颗珍珠不久之后,便要作为寿礼呈献给皇帝,自己也只有此时才能近距离观赏了。
真是舍不得啊。
心中轻叹一声,他小心翼翼地将珍珠放入锦盒之中。
“潜入府邸盗宝之事,还得仰仗武功高强的厉锋啊,娄奚亭那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能让厉锋对他死心塌地。”
话到此处,他目光变得兴奋起来。
“不过,等我将寿礼一事办妥,获得谷大人他们的青睐,再拉拢潜龙堂的刘左使,娄奚亭,你这会长之位,便是我的了,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在书房内肆意回荡,透着癫狂。
就在前天,他收到了不明来路的消息,娄奚亭能稳坐四海商会会长二十年,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龌龊勾当,便是暗中向潜龙堂输送孩童。
闻听此讯,贾士钦醍醐灌顶,诸多此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豁然开朗。
难怪娄济仁会在平康县掳掠孩童,原来是为了献给潜龙堂,以此来维系娄奚亭的会长之位。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声响:“老爷,我们回来了。”
听声音,贾士钦知道是派去请刘左使的家丁回来了。
他内心激动起来,只要能向刘左使表明,自己也有能力弄来孩童,而且数量远比娄奚亭那边更多,刘左使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止住笑声,整理一下华贵的绸缎长袍,拿起锦盒,盖上盒盖,将其放入身后的书架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坐回椅子,高声道:“进来。”
房门推开,只进来两个家丁,不见刘左使的身影。
贾士钦沉声问:“不是叫你们去请刘左使吗?人呢?”
其中一个家丁赶忙回道:“回老爷,我们看见那刘左使在面摊吃面,心想等人少些再去邀她,免得惹人注意,哪晓得她吃完面,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贾士钦呵斥道:“你们怎么不在她吃面时,就前去邀请?”
“老爷,您之前特意吩咐,要暗中邀请,万不能让旁人发觉,当时街上人来人往……”
这家丁话还未解释完,贾士钦已是怒不可遏,随手抓起一本桌案上的书,猛地朝家丁丢过去,口中大骂:“蠢货!”
“赶紧给我去找,找不到,你们两个就别回来了。”
“是,老爷。”两个家丁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我怎么就养了两个蠢笨如牛的废物!”
贾士钦黑着粗犷的一张脸,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右手不停的紧揉眉心,显然被这两家仆气得不轻。
据安插在娄府的探子来报,刘左使去过娄府,还与娄溪亭闹得不愉快,贾士钦直呼:天助我也。
为推进谋划已久的大计,他派人明察暗访刘左使的踪迹,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便遣人去邀请,结果这两人愚不可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搞砸了。
“刘左使啊,你到底在哪里?”
书房外,一路跟随那两家丁而来的刘萤,藏在柱子后边,刚才屋内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耳中,她大体明白了。
贾士钦派人找自己,打的是拉拢的主意。
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对娄奚亭心怀不满,对四海商会会长之位更是觊觎已久。
刘萤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这倒不失为一个有趣的消息。
娄奚亭那老家伙越来越不听话,正好可以利用贾士钦这把刀,给他敲敲警钟,让他安分一些,不要轻易生出别样的心思。
想到此处,她走进书房。
脚步声传来,怒火犹未熄灭的贾士钦,不耐烦地道:“都滚出去,别来烦我!”
刘萤俯身捡起地上那本书,拍了拍,放到书桌上。
“贾掌柜,真是好大的威风!”
她的声音清冷似霜,悠悠荡荡地在书房内散开。
这声音,好耳熟。
这说话的语气,更是熟悉得如同刻在心底一般。
贾士钦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抬眼望去,只见面前气质冷艳、亭亭玉立站着的,可不正是他派人苦苦找寻的刘左使。
这些年,刘萤作为潜龙堂的代表人物,一直与四海商会接洽,贾士钦对她不陌生。
见到刘萤,惊喜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涌上贾士钦的心头。
他连忙起身:“刘左使,您……您怎么在这里?”
对方只是一个女子,贾士钦却不敢轻视。
先不说她潜龙堂的背景,就是从她眼中的冷芒,就如两道实质化的冰刃,直直刺向人心。
刚一对视,贾士钦感觉如同被饿狼盯着,浑身发毛。
刘萤反问道:“我还想问问贾掌柜,你派人跟着我,究竟是何意?”
贾士钦赔笑道:“听闻刘左使大驾光临陵安,我心中欢喜不已,便想诚心请刘左使过来一叙,只是家仆有眼不识泰山,办事不利,多有冒犯,还望刘左使海涵呐。”
刘萤道:“哦?贾掌柜,你请我来,真的只为叙旧吗?”
“实不相瞒,我找刘左使,确实是有要事相商,刘左使请坐,我们慢慢详谈。”贾士钦做了个请的手势,组织了一下措辞,接着往下讲:
“在旁人眼中,四海商会依旧很强盛,可实际上,这些年,在娄奚亭的掌控之下,已不复往日荣光,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它走向衰败,想必你们潜龙堂,也不愿看着四海商会这艘大船,就此沉沦吧?”
刘萤面无表情的坐到对面,淡淡说:“四海商会的兴与衰,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们潜龙堂有何干系?”
贾士钦笑道:“刘左使说这话,就见外了,要是没有秦堂尊,四海商会又怎么会存在呢,我们四海商会与潜龙堂,那关系亲如兄弟。”
刘萤黛眉微挑,冷冷道:“但是你们现任会长,似乎不愿认我们潜龙堂这个兄弟吧?”
“换个会长,不就依然还是好兄弟。”
“那依贾掌柜之见,谁来当这个会长比较合适呢?”
“我!”
贾士钦指了指自己,继续说:“只要你们潜龙堂放弃娄溪亭,转而支持我,往后我给贵堂的回报,比起娄溪亭只多不少。”
刘萤不为所动,淡淡开口:“贾掌柜,我们潜龙堂做事,向来只看利益。”
“明白明白!不就是一些孩童嘛,只要我贾士钦能当上会长,要多少有多少。”
“空口许诺这种事,谁都会。”刘萤冷笑一声:
“贾掌柜,你既然知道我们要什么,那就拿出点实际诚意来,也好让我们相信你的能力。”
四海商会谁当会长,堂尊不会在乎,他要的是温顺的狗。
这一点,刘萤很清楚。
当初扶持娄奚亭上位,正是因为他听话,主动应下了堂尊的要求。
只是如今,娄奚亭自以为羽翼渐丰,便妄图挣脱束缚,咬断脖子上的那条“链子”。
贾士钦阴冷一笑,“不久之后,刘左使您会看到我的诚意。”
他心中盘算,只要帮谷大人办好皇帝寿礼一事,再让人搜罗些孩童献给潜龙堂,取得这两方人的支持,那么这个会长之位,稳了。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刘萤道:“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