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赶紧给禁军使眼色,将那几个不知死活的给拦了回去。
那抹姝色复又映入眼帘,谢景玄的神色微不可查地缓和了。
徐公公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合该好好谢谢他。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人群罕见地安静下来,没人再窃窃私语。
起先,有人被乔予眠的美貌所吸引,探究的视线多是落在她的脸上。
渐渐地,人们开始不自觉地,盯着自她笔下缓缓铺就而成的画作,不觉得枯燥,反而渐渐入了神,甚至心潮澎湃,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幅画作完成后的模样。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苏念芙离着最近,在乔予眠停笔后便迫不及待地凑到了女子身边,读着画中小字。
声音传入谢景玄的耳朵,男人眸光微撩,默默念着这八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复又观那幅画,细看之下,却是心惊,画中所作,正是此次雅会之景致,画中人正是他们,寥寥数笔勾勒出的一个个人物,着墨简单,每个人的神态却都不尽相同,分明是此前他们三五成群闲谈之景致。
她竟是能记得如此清楚。
“以字入画,内蕴乾坤,妙,实在是妙!”
此番开口的是一位青衣士子,看他的打扮,当是今科的某位举子,此刻视线落下桌上的画作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站在人群后头的,也跟着勾起了好奇心,探头探脑的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为乔三娘子画作题诗?”
那道声音清晰而又温和,一如山间潺潺的流水,乔予眠顺着声音源头望过去。
人群自发让出了一条路,容那人通过。
“是探花郎,探花郎竟主动要题诗?”
“稀罕呐!今日这雅会真是来值了!”
这些个声音,乔予眠自然都听到了,她望向来人,记忆亦被勾起。
嘉懿三年,一位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横空出世,此人姿容风流,温文尔雅,年纪轻轻已有大儒风范,前世,此人得陛下重用,不过而立之年便官拜宰辅,风光无两,足见此人之手段才干。
前世这个时候,乔予眠的名声已经很差了,连这雅会,父亲都是不许她参加的,她不曾见过这位探花郎的风姿。
今夕,却是见到了。
那人迈着步子,一步步来到她面前站定,温和有礼数,“在下裴云谏,见过乔三娘子。”
青白衣衫,拱手作揖,便是这最简单的儒衫,因着他脊背挺拔如青松,躬身行礼时,自带一股儒士风范,乔予眠眸中划过惊艳之色,这位探花郎真如传言那般,风神俊秀,风姿绰约。
乔予眠望向裴云谏时,男子也正打量着她,眸中亦有惊艳之色划过。
他初来到这大虞朝那年,这具身体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这么多年了,他见到的美娇娘不知凡几。
如今见着了眼前人,却不免还是被惊艳到,不过他向来会掩饰情绪,这一抹惊艳也是转瞬即逝,被藏在了眸底。
“裴士子。”
乔予眠亦回以一礼,并将自己身旁的位置让出了一块来:“能得探花郎题诗,是三娘的荣幸。”
两人并立桌前。
男子执笔,视线落在那别具一格的画作上,笔端龙飞凤舞。
女子伴于身侧,粉面桃腮,容颜姣好,视线亦静静落于纸上。
“他二人好般配啊。”
不知是谁轻声咕哝了一声。
阳光洒落在两人肩头,为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他们这样并肩站着,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确宛若一对匹配同称的璧人。
又有惋惜的声音传出,“唉,可惜了,我听闻乔三娘子已有婚约在身,不然才子配佳人,真真是一段佳话。”
“乔三娘子觉得如何?”
仿似对周遭的言语充耳不闻般,裴云谏放下毛笔的第一时间,便看向了身侧的女子。
画作旁多了一首四行小诗。
乔予眠点头,大方地赞赏着,“探花郎文采斐然,只是这一字,不知何解?”
才子佳人?文采斐然?
谢景玄冷笑,唇瓣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语气森然,“徐忠良,你觉得这二人登对吗?”
徐公公忽然被点了名,心神一震,“回禀陛下,老奴,老奴觉得……”
觉得什么,徐公公不敢说。
回答不登对,那是欺君,但他有预感,自己要是敢回答登对,下场可能会更惨。
“陛下,这二人郎才女貌,臣妾瞧着倒很是般配,只是可惜乔三娘子有婚约在身,又到了适婚的年龄,许是过不了两月就要嫁为人妇了,不然臣妾都想请求陛下为这二人赐婚了呢。”
淑妃娇笑着,故意咬重“嫁人”二字。
那日陛下于董贵仪殿内见的人正是乔予眠,可乔予眠何德何能。
不过凭借一副皮囊,就敢勾引陛下。
她就不信了,一个将要嫁做人妇的女人,在外面这般的搔首弄姿,陛下还会对她感兴趣。
谢景玄,“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淑妃:“……”
“朕乏了,董贵仪,这里就交给你了。”
谢景玄忽然起身,留下董贵仪主持场面后,拂袖而去。
正看热闹的董贵仪,“……”不是,怎么走了,这热闹她还没看够呢。
乔予眠抬头望去,只捕到了谢景玄的一片衣角。
不过她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这人性情阴晴不定,难伺候得很,她还是不要再去招惹得好。
陛下走了,众人自是没了再比下去的兴致,一时间,却都围到了乔予眠和裴云谏跟前,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无疑,这场画作之上的比试,是乔予眠赢了,董贵仪代皇帝赏了她一对儿玉如意,临走前,问过了两人的意思,将题了诗的画作也一并带走了,说是喜欢。
“小姐,五小姐请您过去。”
传话的丫头名唤翠喜,是跟在乔嫣身边的,此刻这丫鬟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来到乔予眠身边,压低了声音,像是不想让旁人听见似的。
乔予眠先是朝众人伏了伏身子,“方才作画时不小心将墨迹染在了衣服上,三娘想先去换身行头再与诸位讨论。”
众人自是十分惋惜,却也不好留人,只得说着,要乔予眠待会儿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