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无非就是那些事,她早猜到了。
父亲还真是爱屋及乌呢,爱的是郑氏,疼的是乔嫣,却从不是她。
乔予眠将冬青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床边。
“娘子……这不合规矩的……”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身子可好了?”
冬青静静地,摇了摇头。
是她她没用了,什么都帮不上娘子。
“那就好好养着,你成日里忙前忙后绕着我转,若是再有个不好了,娘子我还要去请大夫。”
乔予眠说着,谁知下一刻冬青竟红了眼圈儿。
“娘子,奴婢叫您费心了,奴婢真是太对不起娘子了。”
“诶,你别哭啊,我,我不是要说你,我也没费什么心。”
乔予眠赶紧拿过帕子给着小丫头抹眼泪儿,一面叫她快别哭了,一面轻声哄着,“你真是水做的,我还没说两句就哭了。”
冬青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鼻尖通红,又忽的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起身,去拿小柜上的药碗,“都怪奴婢,竟将这药险些晾凉了,娘子面容看着太憔悴了,快喝了药好好歇息吧。”
“嗯。”
乔予眠点了点头,由着冬青服侍着歇下了。
内室昏暗,唯有一抹月光色投进了窗,撒在了帷帐上,映着女子瓷白的小脸,呼吸均匀绵长。
虫鸣鸟叫,初晨的阳光带着几缕寒意笼罩了大地。
天凉,正是入了秋。
栖院里还是如往常一般模样。
用过了早膳,此刻,乔予眠身上裹着一件枣红色薄裘,正在院中修剪花枝。
脚下三步远的地方,跪着两个满脸泪痕的丫鬟。
女子像是没看到她们似的,指尖在一众花枝上拂过,最后挑了一枝三角梅,拿起剪刀,剪下了多余的根茎。
只听着咔哒一声,那多余的一部分茎脉应声而断,掉在了桌子上。
春兰与春丝垂着脑袋,吓得一哆嗦。
“三娘子,奴婢们知错了,求您大人大量,饶恕了我们吧。”
两人已在这儿足足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仍不见三娘子发话,将是要崩溃了。
不过一日的光景,谁又能料到去了一趟济慈寺的功夫,便能天翻地覆了呢。
昨日老爷带着人捉奸时,她们也是在列的,虽不知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昨夜嫣儿小姐的哭声足足持续了小半宿,到了三更天才渐渐止息。
而今面前这位却不动如山,表情淡漠的仿佛什么事儿都未曾发生过似的,全然没了前几日那懦弱讨巧的模样。
犹记得那日郑姨娘发了好大的火,说什么“乔予眠那个贱人疯了,竟说胡话,嫣儿怎么可能会替她嫁去侯府那等龙潭虎穴”。
她们曾也觉得三娘子得了臆症,还跟着奉承郑姨娘,说三娘子的坏话。
哪成想,三娘子那番话,一语成谶了。
说是没有预谋的,谁信呢。
多么的可怕。
相比于春丝,春兰是更怕的那一个,毕竟她这几日干了什么,自己最清楚。
一行行泪自她那张脸上蜿蜒而下,春兰以膝带步,跪爬到了乔予眠脚下,挽住了那一丝裙角,“娘子,春兰知错了,春兰真的知错了,求娘子大人大量,宽恕春兰这一次吧。”
她一面说着,朝天举起三根手指头来,“奴婢对天发誓,只要娘子能饶了奴婢,奴婢愿为您当牛做马,供您驱策。”
乔予眠将精心修剪的花儿插进了梅瓶中,视线都落在插花儿上,双指在其上摆弄着,仿佛是没听到春兰的殷殷恳求。
又过了一会儿,冬青走了进来,绕过了两人,来到乔予眠身边,“娘子,刘管家来传话了,说老爷叫您去晚香堂一趟,此刻他就在外面候着。”
拨弄花枝的细指微微一顿,晚香堂吗……
她起身,叫冬青将那梅瓶花枝摆到窗边的小桌上,随后拂开了春兰绕着她裙摆的手。
“眼前便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是死是活,全看你二人如何做了。”
说罢,乔予眠看都未看两人一眼,直绕过了她们,往院外走去。
***
乔予眠这一只脚还未踏进晚香堂的正屋儿,便听里面传来阵阵哀哀戚戚的动静。
隐约还夹杂着几声沉重的叹息私语。
乔予眠脚步微顿。
刘管家见状,赶紧上前,拔高了音调通报了一声,“老爷,三娘子到了。”
隔着一扇帘子,那屋里的声儿瞬间没了下去。
没一会儿,又是一阵脚步声,竟是乔侍郎亲自来掀了帘子,“眠儿来了,快进来吧。”
她被迎进了屋儿。
这屋子是乔嫣的,室内三脚青花缠枝香炉中焚着乔嫣往日里最为喜爱的一种香料。
那香料虽是名贵,味道却是太浓了,呛人的紧,乔予眠很不喜欢,不禁抬起帕子捂住了口鼻。
屋里门窗紧闭,这恼人的香是散不去的。
“父亲,可否开窗?”
她回身,问着正往炕坐上走的中年男人。
“这……”乔侍郎有些犹豫,他也闻不惯这味道,可转头看着正依偎在郑氏怀里小声啜泣的乔嫣,乔侍郎最终叹了一口气,选择暂且委屈乔予眠一阵儿。
“今日天冷,就别开窗了。”
“眠儿,你先坐下吧。”
乔予眠定定瞧着这一家三口,女儿依偎在母亲怀里,母亲轻哄着女儿,父亲在一旁心疼着。
好似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她敛下唇瓣,走到一旁的次位上坐下了。
“父亲找我来是为何事?”
这屋子,她一刻也不想呆,这些个人,她也一个都不想见。
乔予眠眨着清丽的眸子,明知故问。
她这般直白,却是让乔侍郎一时半会儿哽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开这么口了。
见谁都不说话,郑氏先坐不住了,她抬起头来,美眸喊泪,凝望着乔侍郎。
“官人……”
这一声叫的婉转又哀怨,说是能将人的三魂勾出了七魄来也不为过了。
这么多年,乔侍郎还是最吃这一套。
他实在是对不起娥儿和一双儿女,这么多年了,他都在尽力弥补。
一口浊气自胸腔中涌出,徐徐的被吐出来。
乔侍郎,“嫣儿,给你三姐道歉。”
乔予眠抬眸。
乔嫣哽咽着,顶着一张肿若山核桃的眼睛从郑氏怀里爬起来,当真跪在了地上。
“三姐姐,对不起,求你原谅嫣儿吧。”
乔予眠:“……”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待下月你嫁去了平原侯府,做姐姐的会给你包个大红喜袋的。”
后半句话一出口,乔嫣豁然抬起头,转而看向父亲和母亲,“父亲……”
她哭了一宿,这会儿眼泪说来就来,完全没了之前的跋扈样,看着好不可怜。
乔侍郎当即大不赞同,道:“眠儿,你妹妹昨夜哭了一宿了,你瞧,她已经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