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把这两个老鬼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偏偏半个字都不敢插嘴。
这一回他哪还不明白，这两个人就是沈扬尘手里早就埋下的棋子。
从他第一封信落笔的时候起，他杜连栖这条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而今一纸火印烧开，虞家这条线却活了下来。
谢家再想翻盘？
除非真舍得和皇帝拼命。
瞧着眼前的这一幕，此时的谢老太爷已经面如死灰。
经此一遭，谢家只怕难逃一死。
看他谢家堂堂百年世家，底蕴雄厚，怎可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二毁于一旦？
他又有何颜面面见谢家列祖列宗？
“陛下！”
想到这里，谢老太爷再次开口，咬了咬牙，语气中多了几分悲切：“谢家当真无辜，所有之事皆是老臣一人所为，那杜连栖也是老臣的旧党！”
“若无他照应，老臣断不敢做出那些欺君罔上的行径！”
“今日老臣便以死谢罪，还请陛下给谢家人一条生路！”
说是迟那时快，几乎是瞬间，谢家老太爷抢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奔向大殿内朱红的柱子上。
“咚”的一声，宛如砸到了众人心头。
一时间，百官皆是一颤，面色中浮现出几分微妙。
回过神后，叱咤官场数十年之久的谢老太爷便以倒地不起，血也涌出了一片。
如此果断的寻思着实让沈扬尘始料未及，就连他都愣了愣神。
他预想过这老小子兴许会拼死抵抗、亦或是用什么招式强行给自己虚名，还真没料想到能死的这么果决。
可惜……想一个人抗下所有吗？
只怕明元帝不乐意。
“陛下，谢大人已经去了。”
近侍早早下来试探谢老太爷的鼻息，略带遗憾地回禀明元帝。
明元帝并不意外，瞧着谢老太爷那架势，撞得极狠，能活着才是不可能。
可就这么轻易的触柱而死，妄图想以自己一个人的性命抗下所有？
自随随便便拿条老命就想糊弄自己？
门都没有！
“传旨下去！”
“刑部、兵部重新审查此案细节。”
“禁军即刻查抄谢家上下，不准放跑一人。”
“待查明之后，谢家男子一律贬为庶人，发配戍边充军，谢家女眷一律入教坊司。”
明元帝冷哼一声，微微颔首厉声吩咐道：“至于你……”
他带着怒意的视线杜连栖，微微眯起了双眼。
杜连栖能和谢老太爷在这里狗咬狗，本质上说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堂堂东厂的人，竟然背地里为别人卖命，还有了自己的小九九，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未等他开口定下杜连栖的罪名，沈扬尘突然上前两步高声喊道：“陛下且慢。”
紧接着就是飞身上前，直接将不知从哪掏出来麻布粗暴地杜连栖的嘴里。
动作之迅速，举止之粗俗，文武百官见了都不忍直视。
就连杜连栖都没能反应过来，险些被一嘴麻布噎死。
明元帝眉头紧蹙，不懂他这是作何疯癫之事。
确保杜连栖闭不上嘴的沈扬尘倒是松了口气，他这才恢复之前云淡风轻的样子，朝着明元帝拱了拱手开口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
“奴才这一手是怕杜公公嘴中藏有毒药。”
“方才谢老爷子已经触柱而死，难保杜大人会不会另辟蹊径，用别的办法弄死自己。”
“奴才也是为了杜公公考虑。”
随着他一番话的落下，文武百官都不免上下打量一番沈扬尘。
一个小小的阉人，竟然有这等缜密的心思，实在是超乎想象。
若是没被送进深宫，只怕放在地方上早晚是个人物。
“倒也是。”
明元帝愣了愣神，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确定沈扬尘不似在说谎，方才看向杜连栖。
这家伙确实不像个安分的，而且瞧那惊惧的模样，只怕也是被沈扬尘说中了心思。
“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明元帝此时也存了些戏弄杜连栖的心思，微微眯起双眼，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桌案。
随着明元帝话音的落下，在场的一众大臣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不是不知道陛下因为贵妃的原因对这个太监颇为看重。
可全然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如此倚重这个太监，竟让对方做主来处置一个罪人，哪怕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话。
察觉到周遭敏锐的视线以及各色的打量，沈扬尘表面云淡风轻，心里不免苦笑。
他就知道皇帝心里肯定有自己的小九九，也干脆就这样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回陛下。”
沈扬尘上前两步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杜公公所犯之事已经触怒了天子威严，并且明显致国家与百姓于不顾。”
“于情于理，如何处置都应依国法而定，而非奴才一人所言。”
“还请陛下亲自定夺。”
那副恭敬的样子显得格外谦卑，官员之中对他的不满也稍稍削减一二，但不少人仍将他记在心里，准备之后想办法参他一本。
毕竟……前朝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一个太监，一个已经是阉人的太监，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太大的权利，否则终将误国。
得到他答复的明元帝倒是兴致恹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失望。
原以为沈扬尘或许会借此发表一番自己的看法。
毕竟一个太监已经没了那个物件，若想出人头地，也就只能在官场上涨涨威风。
“说得好。”
“把杜连栖给带回去，继续审问。”
“另召太医院太医随行，确保此人不会服毒自尽。”
“如果他死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朕告老还乡。”
说到最后，明元帝衣袖一挥，语气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
…………
待到前朝之事传回后宫，在流云殿内焦急等待的熹贵妃方才松了口气。
得知谢老太爷触柱死的那一瞬间，她心中隐隐约约还有几分感慨。
“这老头运筹帷幄这么多年，没想到死的竟然这么轻巧。”
“就这样没了小命，还当真是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