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在器堂“点石成金”的神迹,如同燎原的野火,一夜之间烧遍了整个内门。
丹器双绝,“怪才”之名已不足以形容,隐隐有了“妖孽”的意味。有人惊叹,有人揣测,自然也有人嫉恨如狂。万剑峰首座云霆长老那日拂袖而去的阴沉脸色,成了某些人心头蠢蠢欲动的信号。
内门演武场,此刻人声鼎沸。中央巨大的黑曜石擂台上,一场公开的切磋正如火如荼。对手双方皆是练气九层巅峰的精英弟子,一人使刀,刀光霍霍,卷起狂风;一人用鞭,鞭影重重,如同毒蟒出洞。灵力碰撞的爆鸣声不绝于耳,气浪翻卷,引得台下喝彩连连。
“王师兄的‘裂风刀诀’愈发精纯了!这一刀下去,怕是有千斤之力!”
“李师姐的‘灵蛇鞭’才叫刁钻!防不胜防啊!”
“旗鼓相当!好!打得漂亮!”
就在两人缠斗正酣,刀光鞭影难分难解之际,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擂台边缘的阴影里。他身材颀长挺拔,穿着一身玄青色内门弟子服,腰间束着一条暗金色云纹腰带,显得格外利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负的那柄古剑。剑鞘呈暗沉的青铜色,没有任何华丽纹饰,却透着一股沉淀了岁月般的厚重与锋芒。剑柄末端,系着一缕褪色的血红剑穗,在微风中纹丝不动。
来人面容俊朗,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眸子深邃如寒潭,顾盼间精光内蕴,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渊渟岳峙般的沉凝气势自然散发开来,将周围的喧嚣都隐隐压了下去。几个眼尖的弟子认出他来,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秦……秦风师兄!”
“嘶……他怎么来了?”
“天,今天是什么日子?连这位‘天剑峰’的煞星都惊动了?”
秦风,内门天剑峰首席弟子,公认的此届内门弟子中剑道天赋第一人!入门三年,便以惊才绝艳之姿踏入筑基初期,一手“孤峰十三剑”凌厉无匹,曾创下十招之内败尽同阶筑基修士的惊人战绩!其人性情孤傲冷峻,眼中只有剑道,寻常弟子连与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是真正站在内门弟子金字塔顶端的天骄人物!
擂台上,激战正酣。使刀的王师兄觑得对方鞭影间隙,猛地爆喝一声,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刀身,一道丈许长的雪亮刀罡撕裂空气,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当头劈向使鞭的李师姐!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修为,气势已达顶峰!
“破风斩!”
台下惊呼一片,仿佛已看到李师姐被刀罡劈飞的场景。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清越如龙吟般的剑鸣骤然响起!并非来自擂台,而是源自秦风背后的古剑!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和刀罡的呼啸!
秦风动了!
他并未拔剑,身形只是微微前倾,右手并指如剑,对着擂台中央凌空一划!
嗤啦——!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亮得刺目的淡金色剑气,如同凭空闪现的闪电,瞬间跨越数十丈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切入那威势惊人的雪亮刀罡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四溢的气浪。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咔嚓”声。
那道丈许长的雄浑刀罡,在淡金色剑气切入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又像是被无形利刃从中剖开的朽木,竟从中一分为二!狂暴的刀气如同无头苍蝇般向两侧溃散开去,擦着李师姐的身体掠过,将擂台坚硬的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而那道淡金色的剑气,在破开刀罡后,去势不减,如同拥有生命般,绕着惊骇欲绝、刀势被破后门户大开的王师兄手腕极其灵巧地一旋!
“当啷!”
王师兄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锐利冰冷的剑气透体而入,瞬间封住了他整条手臂的灵力运转。他再也握不住手中长刀,精钢长刀脱手飞出,重重砸落在擂台上。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诡异的一幕:气势汹汹的王师兄僵立原地,脸色煞白,右手无力垂下;李师姐惊魂未定,茫然失措;一柄长刀孤零零地躺在两人之间。而那一道造成这一切的淡金色剑气,在完成使命后,如同泡影般悄然消散于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秦风,依旧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神情淡漠。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指,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尘埃。他背后的古剑,安静地躺在鞘中,连剑穗都未曾晃动分毫。
“嘶……秦师兄……他……他根本没拔剑!”
“一指!仅仅一指剑气!就破了王师兄的全力一刀,还缴了他的械?!”
“筑基与练气……差距竟如此之大?如同天堑!”
“这就是‘孤峰十三剑’的锋芒吗?太可怕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惊叹与敬畏!无数道目光聚焦在秦风身上,充满了狂热与崇拜。这才是真正的天骄!一出手,便如神只降临,摧枯拉朽,无可匹敌!
秦风对周围的喧哗恍若未闻。他深邃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缓缓扫过台下攒动的人群。所过之处,弟子们无不噤声低头,不敢与之对视。那目光中带着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在俯瞰一群碌碌的蝼蚁。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人群边缘,一个并不起眼的身影上——叶东。
叶东今日也来演武场观摩,正好看到了秦风那惊艳一指。此刻,他正微微蹙眉,感受着对方目光中蕴含的审视和那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丹田内的乾坤鼎虚影微微转动,一种被强大气机锁定的感觉油然而生。
秦风的目光在叶东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整个演武场仿佛都感受到了这目光的重量,变得更加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随着秦风的目光,聚焦到了叶东身上。
惊讶、疑惑、同情、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在众人眼中闪过。
“叶东?秦师兄看他做什么?”
“该不会……秦师兄也对这个‘怪才’感兴趣吧?”
“有好戏看了!秦风师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最看不起那些取巧之辈!”
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秦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金石摩擦般的冷硬质感,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
“你,就是叶东?”
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值得玩味却又并不重要的器物。
“那个在丹堂弄些花巧丹药,又在器堂玩些‘点石成金’把戏的叶东?”
“哗——”
人群一阵骚动。秦风的话,无疑是将叶东“丹器双绝”的名头直接定性为“花巧”和“把戏”!这是赤裸裸的轻视!更是毫不留情的打压!
叶东的眼神瞬间沉静下来,如同古井深潭。他迎着秦风那锐利如剑、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缓缓站直了身体,并未退缩,也没有丝毫被激怒的失态,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对方。
秦风看着叶东平静的反应,薄唇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他不再看叶东,目光转向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整个演武场:
“炼丹?炼器?不过是旁门小道,微末伎俩!在这玄天宗,在这强者为尊的修仙界,唯有自身修为,唯有手中之剑,才是永恒不灭的真理!”
他话语铿锵,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台下的弟子们被他气势所慑,无不屏息凝神。
“修为低微,根基虚浮,纵有些许奇技淫巧,终究是镜花水月,不堪一击!”他的目光再次如同实质般刺向叶东,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与俯瞰,“叶东,你丹田破碎,如今不过靠着丹药外力勉强维持在练气之境,连筑基门槛都摸不到。靠这些花巧得来的名声,能护你几时?”
演武场上,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秦风那孤傲挺拔的身影和角落处静立如渊的叶东之间来回逡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秦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清晰地切割开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三个月后,演武台。”
他抬起手,食指遥遥指向叶东,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决然。
“我,秦风,筑基初期。”
“你,叶东,练气修为。”
“敢否接我一剑?”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擂台上,激起无形的气浪。
“若你不敢,”秦风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加深,目光如同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便趁早滚回你的丹炉器炉边,安心做个打铁的伙夫,莫要再顶着‘怪才’之名,在这内门丢人现眼,徒惹人笑!”
赤裸裸的羞辱!毫无遮掩的碾压宣言!将修为的巨大差距如同鸿沟般摆在所有人面前!
“嘶——!”
台下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倒吸冷气声。挑战!来自内门天骄、筑基修士秦风的公开挑战!目标直指风头正劲却“根基虚浮”的叶东!这无异于将叶东架在火上烤!
三个月?练气对筑基?接一剑?
这几乎是个必死的约定!没人相信一个丹田破碎、靠着丹药维持练气修为的人,能在短短三个月内跨越那道天堑,拥有与筑基修士抗衡的资格,哪怕只是接下一剑!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叶东身上,充满了怜悯、叹息、幸灾乐祸,以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丹器双绝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鸿沟面前,在秦风这等天骄的锋芒之下,所有“怪才”的光环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仿佛已经看到了三个月后,这个曾掀起波澜的少年,在演武台上被一剑扫落尘埃的凄惨模样。
秦风说完,不再看叶东一眼,仿佛对方已不值得他浪费半分目光。他背负着那柄沉重的青铜古剑,转身便走。玄青色的身影在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中,如同劈开波浪的孤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与孤高,很快便消失在演武场的入口处。只留下那冰冷锋锐的挑战,如同实质的寒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压力,如同万仞孤峰,轰然倾塌,尽数压向角落那个沉默的身影。
叶东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悲喜。秦风那带着无尽轻视的“花巧”、“把戏”、“打铁伙夫”的字眼,如同冰冷的钢针,一根根扎进他的耳中。丹田处那破碎的伤痕,似乎又隐隐传来撕裂般的幻痛。
然而,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平静的表面下,一股压抑了太久、源自现代灵魂的不甘与桀骜,混合着从粪坑深渊爬出后烙印在骨子里的狠戾,如同沉寂的火山,正在轰然爆发!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骚动的人群,仿佛穿透了空间,牢牢锁定了秦风消失的方向。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扯起,最终定格成一个冰冷、狰狞,却又燃烧着熊熊野火的笑容。
“筑基初期?很强么?”叶东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空。
“老子连那污秽粪坑都爬出来了,还怕你这点破事?!”
他猛地一拂袖,转身便走,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和沉重,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秦风是吧?三个月后,演武台……”
“你的剑,老子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