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腕间的光屏蓝光蜿蜒如活物，在腐叶覆盖的地面蛇行爬动，映得她指尖泛起冷青色。
她蹲下身，掌心几乎贴上那束游动的光——方才爆炸扬起的烟尘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硫磺与焦木的刺鼻气息。
玄影留下的气息里，顾宏特有的沉水香像根细针，扎得她后槽牙发酸，那是他惯用的熏香，藏在袖口、衣襟、甚至发丝间，总在杀意最浓时飘出来。
“他在找血魂阵眼的植入点。”林昭声音压得极低，喉间还带着幻境里咳血的涩意，像是被什么粗粝的东西刮过。
她咽了口唾沫，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血腥气。
寿元面板的红光虽已暗下去，但五年寿元被抽走的虚浮感仍缠着她的脚踝，像浸在冰水里，每一步都踩不实。
她望着蓝光延伸的方向，那里是森林最浓密的阴影区，树冠交错遮天蔽日，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血魂阵需要活物灵脉做锚，玄影急着定位，说明他们等不及了。”她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刻刀，刀柄上的符文早已被她摸得温热。
顾宴的指尖轻轻搭在她后颈，离火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驱散了几分寒意。
他的呼吸落在她耳侧，带着一丝灼热：“我去引开外围守卫，你从西侧包抄。”
说着他抽回手，短剑在掌心转了个花，离火顺着剑脊窜起三寸，映得他眉眼锋利如刃。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哪还有半分奶狗的软萌。
“半小时后，祭坛见。”他转身离去，步伐轻而稳，仿佛踏在落叶上都不会惊起一丝响动。
林昭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没入树影。
夜风掠过，吹起她肩头碎发，月光被树冠切割成碎片，落在她肩头时已凉得刺骨。
她摸出三张封灵符攥在掌心——这是方才幻境里用寿元换的符术，虽耗寿，却能暂时锁死妖修的灵力。
她低头看了眼属性面板：【封灵咒剩余时效：00:14:27】。
萧若雪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银饰在发间轻响，像一串被风揉碎的铃铛。
“我跟你。”姑娘的声音清冽，腰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天机阁执法堂的标记。
林昭记得苏瑶说过，这是特意派来“协助调查”的眼线，但方才爆炸时，对方替她挡过一片飞石。
她点了点头，低声提醒：“小心脚边的腐苔。”
话音未落，蓝光突然加速，在前方十步外的灌木丛前凝成光斑。
她刚要举步，灌木丛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是妖族特有的灵力波动，带着腥甜的血气。
“有埋伏！”萧若雪的剑已出鞘，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嗡鸣。
林昭眼尾一跳，封灵符拍向地面，青灰色的光网瞬间笼罩五丈范围。
灌木丛里窜出三道黑影，半人半妖的躯体上覆着鳞片，喉间发出蛇类特有的嘶鸣——正是玄影手下的妖卫。
“闭气！”林昭拽着萧若雪滚进左侧土坑，泥土溅起的瞬间，毒雾擦着她们发顶散开，在树干上腐蚀出焦黑的洞。
她反手甩出两张困灵网，网绳上的雷纹噼啪作响，缠上最近那只妖卫的脖颈。
那妖物痛吼着抓向网绳，却在触到雷纹的瞬间被劈得缩成一团。
“右边那只交给我。”萧若雪的剑划出银弧，剑身上流转着天机阁特有的推演咒。
她避开妖卫的爪击，剑尖点在对方眉心，“天枢·定！”那妖卫的动作骤然顿住，瞳孔里闪过一瞬清明——竟是被她用术法暂时压制了神智。
林昭的属性面板突然跳出提示：【封灵咒剩余时效：00:01:23】。
她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抄起地上的断枝，裹着灵力戳向最后那只妖卫的七寸。
腐叶被灵力掀飞，露出妖卫腹下的蛇鳞——那是它们最薄弱的地方。
“噗！”断枝刺穿鳞片的瞬间，妖卫的嘶吼震得林昭耳膜发疼。
她借着反震力翻出土坑，正看见萧若雪挥剑斩断最后一条蛇尾。
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染得衣摆上的血渍像两朵正在盛开的红梅。
“你比我想象中可靠。”林昭擦了擦嘴角的血，这才发现萧若雪的袖摆被划开道口子，露出底下渗血的伤痕。
萧若雪将剑收回剑鞘，动作轻得像在收一本书：“我见过太多无辜人被血魂阵吞噬。”她指尖抚过腰牌，“天机阁要的是真相，不是站队。”
林昭的光屏突然剧烈震动。
追踪蓝光重新流动起来，这次更快，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森林更深处跑。
她抬头时，正看见远处天际腾起一抹赤金——是顾宴的离火。
顾宴的短剑几乎要融进火光里。
他站在两棵合抱粗的古树上，离火在脚下凝成红莲形状。
“碎魄。”他低喝一声，剑身突然暴涨三寸，剑气裹着离火横扫而出。
正围攻他的七名妖卫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斩成碎片，焦黑的躯体落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躲在暗处的玄影捏碎了掌心的传讯玉符。
他望着顾宴身上翻涌的离火，喉间溢出冷笑：“顾家果然藏了秘剑第二式……”他的蛇瞳缩成竖线，盯着远处林昭所在的方向，“但林昭必须是我的，血魂阵的宿主，只能是她。”
林昭赶到地下祭坛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潮湿的霉味裹着血腥味涌进鼻腔，她摸出火折子吹亮，昏黄的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是完整的血魂阵图谱。
而在阵眼位置，用鲜血写着几个名字，最上面那个，赫然是“林昭”。
“他们想把我变成宿主……”林昭的指尖颤抖着抚过自己的名字。
血字还未完全干涸，触感黏腻得像活物。
她的属性面板疯狂跳动：【检测到禁术波动，建议立即摧毁阵眼】。
“昭昭！”顾宴的声音从入口传来。
他发梢还沾着离火的余温，看见墙上的血字时，瞳孔瞬间缩紧。
“帮我护法。”林昭取出随身携带的刻刀，灵力注入刀身，“这阵法以血为引，我需要刮掉所有血字。”她蹲下身，刀尖抵在“林昭”两个字上，“萧姑娘，麻烦警戒。”
萧若雪点头，剑重新出鞘。
她转身时，听见角落传来细微的动静——是个浑身是血的妖族俘虏，正用蛇尾拖着断躯往阴影里爬。
她剑尖挑起对方下巴，蛇瞳里映出她冷冽的脸：“说，玄影下一步目标是什么？”
俘虏的蛇信子舔过唇角的血：“月华池……灵脉源头……只有那里能稳住血魂阵……”话未说完，他的七寸突然爆出黑血——竟是服了毒。
林昭的刻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望着萧若雪，眼底翻涌着暗潮：“月华池是青冥宗的护宗灵脉，若被血魂阵污染……”
“我们必须抢先一步。”顾宴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手背传来，像团不会熄灭的火，“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冒险。”
林昭抬头看他。
月光从祭坛的透气孔漏下来，落在他眼尾的红痣上，像滴未干的血。
她忽然想起方才幻境里，他冲破虚妄时的眼神——那时她就该明白，这个总装成奶狗的男人，早就把命和她绑在了一起。
“走。”林昭将刻刀收回袖中，“现在出发，天亮前能赶到月华池。”
顾宴点头，转身去检查祭坛的其他角落。
萧若雪蹲下身，用剑挑开俘虏的衣襟——那里纹着幽冥殿的图腾，和玄影身上的一模一样。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玄影的身影正缓缓消散。
他望着林昭的背影，蛇瞳里的竖线缓缓展开，扯出个扭曲的笑：
“想抢在我前面？
月华池……早就不是你们的了。”
夜风卷着腐叶掠过祭坛入口，带起林昭衣角的碎发。
她望着洞外的夜色，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月光，悄悄缠上了他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