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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潭水被抛在身后,粘稠的黑暗被甩开。萧尘抱着苏清雪,如同破开水面的箭矢,猛地冲出寒潭,重重落在废弃工厂地下通道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咳咳…咳咳咳…” 苏清雪剧烈地咳嗽着,冰冷的潭水从口鼻中呛出,单薄的身体在萧尘怀中剧烈地颤抖,如同离水的鱼。刺骨的寒意和刚才剑灵冲击带来的巨大消耗,让她几乎虚脱。

“别怕,出来了。” 萧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异常坚定。他小心地将苏清雪放在一处相对干燥、倚靠着冰冷水泥墙的位置。冰魄凝霜剑被她无意识地紧紧抱在怀里,剑身依旧散发着幽幽的寒气,剑锷处的宝石与心口的霜华佩光芒交相辉映,形成一圈微弱却温暖的冰蓝光晕,勉强驱散着她身上的部分寒意和脸上幽蓝毒纹的侵蚀。

萧尘迅速脱下自己同样湿透、但相对厚实的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苏清雪身上。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又在触碰到她冰冷肌肤时,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

“你…你的伤…” 苏清雪抬起苍白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晶,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他左肩后背——那里,三道被地魈撕裂、又被潭水浸泡得皮肉翻卷、边缘发黑溃烂的恐怖爪痕,在湿透的里衣下若隐若现,狰狞刺目。

“小伤,死不了。” 萧尘打断她,语气故作轻松,眉头却因牵扯到伤口而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盘膝坐在苏清雪对面,两人距离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冰火真元在体内流转,驱散着自身的寒意,同时也分出一缕微弱的暖流,透过紧握着她冰冷双手的掌心,缓缓渡了过去。

掌心传来的暖意让苏清雪冰冷僵硬的手指微微一颤,一股酸涩瞬间涌上鼻尖。她低下头,看着怀中冰冷的古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锷处那颗冰冷的宝石,感受着那奇异的血脉相连感,声音带着浓重的迷茫和哽咽:“这剑…它刚才…好像…活过来了?它想…控制我…好冷…好可怕…”

“那不是剑想控制你,清雪。” 萧尘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凝视着她怀中的冰魄凝霜剑,眼神复杂。“是它里面沉睡的剑灵,或者说…是它前任主人留下的残存意志。它感应到了你体内特殊的冰魄体质,感应到了霜华佩的同源气息…它想认你为主,将力量传承给你。只是…你的身体太虚弱了,承受不住它瞬间的冲击,反而被它暂时的力量主导了意识。”

“前任主人…残存意志…” 苏清雪喃喃重复着,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是…是她吗?那个…‘冰丫头’?我的…母亲?”

“冰丫头”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萧尘心脏猛地一缩。老妪临终前撕心裂肺的呼喊、哑叔无声的指向、玄冰佩的滚烫、枯骨掌印中的冰魄元髓、还有眼前这柄只认冰魄血脉的凝霜剑…所有的线索都如同冰冷的锁链,死死缠绕着一个被尘封了十六年的血色真相。

他看着苏清雪泪眼婆娑、充满哀求和痛苦的脸,看着那双酷似记忆中某个模糊轮廓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沉默了几秒,他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是。这柄剑,名为‘冰魄凝霜剑’。它…曾是你母亲的佩剑。神医门镇派神兵之一,唯有身负冰魄血脉者,方能驾驭其锋锐与寒意。”

“嗡…”

仿佛在印证萧尘的话,苏清雪怀中的凝霜剑极其微弱地嗡鸣了一声,剑锷处的宝石光芒闪烁了一下,一股带着孺慕与悲伤的冰凉情绪再次透过剑柄传递到苏清雪心间。

苏清雪的眼泪瞬间决堤,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她死死抱着冰冷的剑身,仿佛抱着失散多年的至亲,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剑锷上,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

“母亲…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

十六年的孤苦无依,十六年对身世的迷茫与渴望,十六年深埋心底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刻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随着这柄冰冷的遗剑,随着这迟来的确认,轰然爆发。

萧尘的心被这哭声狠狠揪紧。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更紧地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任由她宣泄着积压了十六年的悲恸。冰火真元化作涓涓暖流,无声地支撑着她几乎崩溃的身体和情绪。通道里只剩下苏清雪压抑的哭声和凝霜剑低微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微弱,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那…那婆婆…还有哑叔…他们…” 苏清雪抬起泪痕交错的脸,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中充满了对亲人下落的恐惧。

萧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如同压着千钧巨石。他避开了苏清雪的目光,看向通道深处无边的黑暗,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底传来:“哑叔…为了给我们断后,被追兵…杀害了。婆婆…她…” 萧尘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前闪过老妪枯槁面容上最后凝固的、复杂的神情,“她用命…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最后…也…力竭而逝。”

“轰…”

苏清雪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哑叔无声的守护,老妪枯爪灌下的滚烫药汤…那些短暂的、带着药香的、让她感到一丝莫名安心的画面瞬间破碎!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甚至压过了刚才得知母亲消息的哀伤。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凝霜剑上。

“他们…都叫我‘少主’…” 萧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哑。他猛地转过头,冰火交织的目光死死锁住苏清雪,那目光中翻涌着痛苦、困惑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清雪!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神医门…十六年前的血案…我的父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叫我少主?!为什么哑叔和婆婆会用命护我?!”

他的语气急促而激动,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得苏清雪的手腕有些生疼。

苏清雪被他眼中翻涌的激烈情绪惊得忘了哭泣。她看着萧尘痛苦而急切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抹与年龄不符的、深入骨髓的沉重与迷茫,心中一阵抽痛。她知道的,并不比他多多少。

“我…我不知道…” 苏清雪摇着头,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我从小在苏家长大…他们只告诉我,我是苏家养女…父母早亡…关于神医门…关于过去…我一无所知…”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脸上那些在冰蓝光芒映照下依旧显得妖异的幽蓝毒纹,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只有这个…这个该死的毒…像烙印一样跟着我…像个诅咒…告诉我…我的出生…或许就是个错误…”

“不!不是错误!” 萧尘猛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他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开她脸颊被泪水粘住的湿发,指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幽蓝的毒纹,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的毒…哑叔和婆婆都认识!他们拼了命也要压制它!这毒…一定和十六年前的真相有关!它不是你诅咒的证明,而是…揭开这一切的钥匙!”

他的指尖带着冰火真元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暖意,拂过苏清雪冰冷的额头。苏清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弱却执着的光。心中的绝望和冰冷,似乎被这光芒稍稍驱散了一丝。

“钥匙…” 她喃喃着,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凝霜剑。冰冷的剑柄传递来一丝力量,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通道深处——那通往寒潭青铜巨门的方向传来!整个地下通道都在簌簌颤抖,顶棚落下簌簌的灰尘和碎石!

“呃!” 苏清雪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得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萧尘的手臂。

萧尘脸色骤变!冰火光芒瞬间在瞳孔中暴涨!他猛地站起身,将苏清雪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死死射向震动传来的黑暗深处!

“是他!那个铁面人!他追出来了!” 萧尘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浓重的杀意。刚才在冰封废墟中,对方燃烧血雾遁走时留下的怨毒话语犹在耳边——“待吾血炼完成…必取你狗命!剥皮…抽魂!”

这震动,这狂暴的气息…那家伙在下面搞出的动静,绝对非同小可!

“血炼…” 苏清雪小脸煞白,抱着凝霜剑的手微微发抖,“他…他在做什么?”

“不知道!但绝不能让他完成!” 萧尘眼神凌厉如刀,迅速做出决断。“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婆婆临死前说过,西墙灶下有路!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一把拉起苏清雪,冰火真元包裹住两人,就要朝着记忆中暗室的方向冲去!

“等等!” 苏清雪却猛地停住脚步,目光焦急地看向通道更深处那片被震动波及的黑暗,“陈叔!陈叔还在下面!他…”

陈国栋!那个为了救他们,几乎被劈成两半、仅凭一口气吊着的汉子!

萧尘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和痛苦!陈国栋的伤势,他比谁都清楚!经脉寸断,内脏破碎,生机溃散如沙!就算有冰魄元髓的生机吊命,也绝对经不起任何颠簸!更别说现在带着他,面对一个随时可能追上来的、陷入疯狂的恐怖敌人!

带着他…所有人可能都得死!

可是…丢下他?那个用血肉之躯替他们挡下致命一击的陈叔?!

“走!” 萧尘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带着血的味道。他猛地将苏清雪往出口方向一推,冰火真元爆发,将她稳稳送出数米!同时,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毫不犹豫地朝着震动传来的、通往寒潭的黑暗深处,决绝地反冲而去!

“去找路!在灶下等我!我找到陈叔就回来!快走——!!!”

他的吼声在剧烈震动的通道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诀别的意味!

“萧尘——!!!” 苏清雪被推得踉跄几步,看着那道瞬间没入黑暗、义无反顾冲向绝境的冰火流光,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抱着冰冷的凝霜剑,心口的霜华佩滚烫灼心!

不能丢下他一个人!绝对不能!

“等我!” 苏清雪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她不再犹豫,转身朝着记忆中暗室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冰魄凝霜剑在她怀中散发出冰冷的微光,仿佛在回应着她此刻的意志。

她必须找到生路!必须尽快!然后…回来接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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