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的军营里，日头刚过晌午。平时用来操练的空地上，此刻搭起了个临时的高台，台边挂着串通红的糖葫芦，风一吹，糖壳反光晃得人眼晕。白若雪站在高台上，穿着件石榴红的短打，手里举着铁皮喇叭筒，声音比营里的集合号还亮：
“家人们！‘第一届战神杯吃糖球大赛’现在开始！”
台下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兵们按兵种分成几队，骑兵队举着马鞭喊，步兵队攥着长枪叫，连伙房的厨子都凑了个“伙头军小队”，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手里举着个巨大的木勺当应援物。
“规则听好了啊！”白若雪用喇叭筒敲了敲台子，“限时一炷香，谁吃的‘铠甲糖球’最多，谁就是冠军！冠军队能获得‘战神同款大礼包’——包括将军亲笔签的糖球签子十根，还有我亲手做的‘胜利糖葫芦’一串！”
“哇——！”
“我要冠军！”
“骑兵队必胜！”
络腮胡士兵站在步兵队最前面，拍着胸脯喊：“郡主放心！我们步兵队吃得多、跑得快，冠军肯定是我们的！”
“吹牛！”骑兵队的瘦高个立刻怼回去，“上次赛马你们输了，这次吃糖球也别想赢！”
白若雪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冲台下的林掌柜挥挥手：“上糖球！”
赵铁柱和几个伙夫推着辆小车跑上来，车上摆满了托盘，每个托盘里都堆着小山似的“铠甲糖球”——外面裹着层芝麻，圆滚滚的像缩小的护心镜，是白若雪今早和王大厨“battle”了半个时辰才定下的款式。
“各就各位——预备——”白若雪举起手里的铜锣锤，“开始！”
“当”的一声，铜锣响得震耳朵。
士兵们瞬间像脱缰的野马，扑向各自队的糖球托盘。步兵队的络腮胡直接抱起一整盘往嘴里倒，糖渣掉得满身都是，脖子上的甲片都粘了层芝麻；骑兵队的瘦高个吃得最快，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俩核桃，手里还往兜里揣了两个，说是“留着晚上吃”；最逗的是伙头军小队，他们拿了把大勺子，舀起糖球往嘴里送，速度居然不比正规军慢。
南宫翎站在中军大帐的门口，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看着空地上那片混乱的“吃播现场”，太阳穴突突直跳——有个小兵为了抢最后一个糖球，差点跟队友打起来，最后两人抱着滚成一团，嘴里还叼着半颗糖球；还有个骑兵骑在马上吃，糖汁滴在马背上，马被甜得打响鼻，差点把他甩下来。
“将军，要不...去管管？”墨影站在旁边，手里还攥着半串没吃完的“蜂蜜脆皮”，是刚才白若雪硬塞给他的。
“管什么？”南宫翎的声音硬邦邦的，眼睛却没离开那个在高台上蹦蹦跳跳的火红身影，“让他们闹。”
他嘴上这么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空地挪了挪。白若雪正站在台上，举着喇叭筒给士兵们加油，喊得嗓子都有点哑，顺手拿起旁边的“润喉糖球”（其实是蜂蜜腌的梨膏）塞嘴里一个，腮帮子动了动，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步兵队加油！你们快追上骑兵队了！”
“伙头军别只顾着往兜里揣！还有一刻钟！”
“哎哎哎！那个谁！不许把糖球藏盔甲里！犯规！”
她的吆喝声混着士兵们的哄笑声，把整个军营的气氛搅得像锅沸腾的糖浆，甜丝丝、热热闹闹的。南宫翎看着那些平时训练时不苟言笑的士兵，此刻脸上都带着狼吞虎咽的憨笑，突然觉得这场景...比看军报有趣多了。
一炷香很快烧完。白若雪敲响铜锣，士兵们瞬间停了手，一个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嘴角沾着糖渣，像群刚偷吃完蜂蜜的熊。
“统计结果！”白若雪冲林掌柜喊。
林掌柜举着算盘跑上台，眼镜滑到鼻尖，声音都在抖：“步兵队...三十五串！骑兵队...三十四串！伙头军...二十八串！冠军是步兵队！”
“耶！”步兵队的士兵们瞬间欢呼起来，络腮胡抱起旁边的小兵转了个圈，甲片撞得哐当响，“我就说我们能赢！”
骑兵队的瘦高个捶了下大腿，嘟囔着：“就差一串...下次肯定赢回来！”
白若雪拿起冠军礼包，刚要递给络腮胡，突然话锋一转，举着喇叭筒冲台下喊：“家人们！按规矩，冠军队还有个福利——可以要求将军表演个节目！说吧，想看将军做什么？”
“表演！表演！”士兵们瞬间忘了输赢，齐刷刷地喊起来。
络腮胡挠了挠头，看了看身边的弟兄，又看了看台下的南宫翎，突然大声喊：“我们想看将军扎马步吃糖球！”
“好！”
“这个好！”
“将军来一个！”
士兵们的呼声差点掀翻帐篷。南宫翎站在台下，脸黑得像北境的锅底，墨色的瞳仁里明晃晃写着“拒绝”——他从军二十年，砍过蛮夷、守过边关，从没听说过将军要给士兵表演扎马步吃糖球的。
“若雪。”他的声音透过人群传过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警告，“别胡闹。”
“谁胡闹了？”白若雪跳下高台，拎着串糖葫芦走到他面前，笑得像颗刚出炉的糖球，“这是规矩！冠军队的要求，将军不能不给面子吧？再说了，就当是...团建活动了！增强军民感情！”
“团建活动？”南宫翎的嘴角抽了抽，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军营的团建是让将军扎马步吃糖球，“本王是镇国战神，不是戏班的小丑。”
“将军就表演一个嘛！”络腮胡带头喊，“就一个！”
“一个！一个！”士兵们跟着起哄，声音浪头似的拍过来。
南宫翎看着周围士兵们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白若雪手里那串晃来晃去的糖葫芦——糖壳上还沾着片芝麻，像他铠甲上的装饰。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了个让全军震惊的动作——
“看好了。”他沉腰扎马，标准的马步姿势，银甲的甲片随着动作轻响，“就一个。”
“哇——！”士兵们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比赢了比赛还激动。
白若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举着糖葫芦走到他面前，把糖球递到他嘴边：“将军请——”
南宫翎的脸更黑了。他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鼻尖几乎要碰到糖球，能闻到上面甜甜的蜂蜜味。周围的士兵们都屏住呼吸，连风吹过甲片的声音都听得见。
“吃啊将军！”
“就一口！”
南宫翎闭了闭眼，猛地张嘴，咬住了那颗糖球。
“好！”士兵们的欢呼差点震聋耳朵。
他保持着马步，慢慢嚼着糖球，蜂蜜的甜混着芝麻的香在嘴里化开。白若雪举着糖葫芦，故意逗他似的，每吃完一颗就再递过去一颗，眼神里的狡黠像藏了只小狐狸。
有颗糖渣掉在他的铠甲上，白若雪伸手想去擦，指尖刚碰到甲片，就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她忍不住笑出声，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将军，好吃吗？这可是我加了双倍蜂蜜的‘战神特供版’。”
南宫翎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咀嚼的速度。他能感觉到士兵们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带着善意的哄笑和兴奋，这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比平时训练时的敬畏多了点温度。
终于吃完最后一颗糖球，他刚想收势，白若雪突然又递过来一串：“将军厉害！再来一串庆祝一下？”
“白若雪！”南宫翎的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却没真的动怒。他直起身，铠甲的甲片发出阵脆响，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糖渣，“适可而止。”
“知道啦！”白若雪笑着收起糖葫芦，冲士兵们喊，“今天的团建活动圆满结束！明天继续‘战神杯射箭比赛’，冠军照样有福利！”
“好！”士兵们的欢呼声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三三两两地散开，嘴里还在讨论刚才的比赛，“将军扎马步真标准...”“下次我要赢，让将军表演劈柴...”
南宫翎站在原地，看着白若雪被士兵们围住，手把手地教伙头军怎么熬糖稀，阳光照在她火红的身影上，像团跳动的火焰。林掌柜举着算盘走过来，笑得眼角堆起褶子：
“将军，您看这...虽然离谱了点，但弟兄们的士气比平时高多了！刚才我听骑兵队说，明天要早起练射箭，势必要赢回一局呢！”
南宫翎没说话，只是抬手擦了擦嘴角的糖渣。指尖触到片温热的甜，突然想起刚才扎马步时，士兵们脸上那种纯粹的欢乐——没有对战争的恐惧，没有对军令的敬畏，只是单纯的、像孩子一样的开心。
他转头看向演武场，那里有几个士兵正举着弓箭比试，嘴里还在念叨着“赢了让将军表演什么”，笑声顺着风飘过来，甜丝丝的。
“将军！”白若雪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半串糖葫芦，“走了，回帐吃饭了！王大厨做了山楂粥，解腻！”
南宫翎看着她沾着糖霜的指尖，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下次再敢让我扎马步吃糖球，就把你的糖球摊子掀了。”
“才不会呢！”白若雪拍开他的手，把糖葫芦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你刚才明明也笑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南宫翎的耳尖红了红，嚼着糖球没反驳。阳光穿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他的铠甲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层糖霜。他看着白若雪蹦蹦跳跳往前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被当成“团建活动”的军营，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比死气沉沉的营房有趣多了。
远处的更夫路过军营，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还有“明天继续比赛”的吆喝，忍不住笑着敲了敲梆子：“这郡主啊，真是把军营当成游乐场了！不过啊，看着士兵们那高兴劲儿，就知道这‘团建’啊，比操练还有用——甜到心里，暖到骨子里哟！”
日头渐渐西斜，军营里的甜味还没散去。士兵们训练的呼喝声里带着笑，擦枪的动作都比平时轻快。南宫翎坐在帐外的石阶上，看着远处白若雪正教伙夫们做“胜利糖球”，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搞钱也好，胡闹也罢，只要这营里的笑声不停，这甜味不散，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拿起手边的半串糖葫芦，咬了一口。蜂蜜的甜混着山楂的酸，在嘴里化开，比北境任何时候的蜜饯都合心意。
至于下次要不要再表演扎马步吃糖球？
南宫翎看着那个火红的身影，嘴角悄悄弯了弯。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