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热浪如同蒸笼,将京城裹得密不透风。御花园中,粉白相间的荷花却开得肆意张扬,层层叠叠的花瓣在滚烫的风里轻轻颤动,荷叶上的露珠刚凝聚成形,便被蒸腾出袅袅细雾。白若雪全然不顾月白裙摆上沾着的泥点,半跪在假山投下的阴凉处,鼻尖几乎要贴上竹笼,一双杏眼瞪着笼中绿毛鹦鹉,恶狠狠地威胁道:\"小绿,这可是最后警告你,再学不会'陛下万岁',今晚就把你做成虎皮尖椒焖鹦鹉,让御膳房好好露一手!\"
笼中的绿毛鹦鹉歪着脑袋,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突然扑棱起翅膀,尾羽扫过白若雪泛红的脸颊,扯着尖锐的嗓子叫嚷起来:\"焖鹦鹉!焖鹦鹉!\"
\"反了你!\"白若雪气呼呼地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鹦鹉的胸脯,\"早知道就该买会说话的八哥,起码不会成天跟我顶嘴!\"她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玄色皂靴碾过鹅卵石的声响。白若雪慌忙转头,动作太急,木簪子险些从松垮的发髻上滑落——只见大靖皇帝负手而立,月白常服上的金线蟠龙随着他的笑意微微起伏,山羊胡抖得像风中凌乱的芦苇。
\"白郡主这是在训鸟,还是在训不听话的侍卫?\"皇帝的目光扫过竹笼,突然放声大笑,\"朕看这小东西比金吾卫的将士还会顶嘴!\"
白若雪手忙脚乱地行了个礼,起身时裙摆不经意扫过荷池水面,惊得池中的锦鲤四散逃开。她有些慌乱地解释道:\"陛下赎罪!这孽畜学了整整三天,就只学会喊'炖成汤'!\"可她话音刚落,笼中的小绿突然扑腾起翅膀,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陛下万岁!陛下万岁!\"喊完还不忘歪头,轻轻啄了啄皇帝垂下的玉带。
皇帝的眼睛瞬间亮如烛火,抬手示意身旁的小太监端来枣泥酥。金黄油亮的酥皮刚凑近,鹦鹉便\"嗖\"地扑了过去,尖喙在点心表面轻轻一点,又迅速退回笼中,歪着脑袋\"咕咕\"叫了两声,尾羽炸成蓬松的毛球。
\"这鸟莫不是会辨别毒物?\"皇帝饶有兴致地捻着胡须,向前凑近,龙袍上的龙纹几乎要压到竹笼。
白若雪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从袖兜里掏出一块青绿色的糕点——里面足足掺了两勺苦瓜汁。鹦鹉刚瞥见这块点心,立刻扑棱着翅膀,将竹笼撞得不停摇晃,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有毒!有毒!快扔了!\"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见状,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皇帝却抚掌大笑,笑声惊得廊下悬挂的风铃叮当作响:\"有意思!从今日起,这鹦鹉就是朕钦点的首席安检官!\"
三天后的早朝,金銮殿俨然变成了热闹的戏台子。
户部尚书双手捧着西域进贡的葡萄干,颤颤巍巍地跨进殿门,声音发颤:\"臣...臣谨呈...\"他话还没说完,蹲在皇帝肩头的鹦鹉突然俯冲而下,尾羽扫过官员的发冠,一口叼起葡萄干就往嘴里塞,随后得意地晃着脑袋,大声嚷道:\"好吃!好吃!比御膳房的点心强十倍!\"
满朝文武憋笑憋得脸色通红,户部尚书擦着额头的冷汗退了下去,玉带扣上还清晰地沾着鹦鹉的爪印。
轮到礼部侍郎时,他端着南海进贡的精致青花瓷瓶,小心翼翼地说道:\"臣献...\"鹦鹉歪着头,打量了一番瓶中的珍珠,突然炸毛,尖叫起来:\"有毒!有毒!这珠子还不如糖葫芦!\"
侍郎吓得手一抖,瓷瓶在玉盘上转了好几个圈,险些摔落在地。皇帝笑得直拍龙椅扶手,惊得阶下正在记录的史官毛笔都掉在了竹简上:\"白郡主!你这鹦鹉比朕的银针还要灵验!\"
白若雪强忍着笑意,掏出账本——羊皮纸页间还夹着几根鹦鹉的绿羽毛:\"陛下,这训练费...\"
\"每月二十两!\"皇帝大手一挥,满脸笑意,\"再给它做套金丝笼,不能亏待了朕的安检官!\"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柳絮,迅速飘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绸缎庄的掌柜举着银票,早早堵在了脑洞百货的门口:\"郡主!给我家店铺训只鹦鹉吧,让它专挑上等丝绸喊'好货'!\"就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柳贵妃,都特意遣心腹送来了赤金镶宝石的鸟食罐,还附言说想让鹦鹉学唱《霓裳羽衣曲》。
此刻的翡翠宫里,满地都是摔碎的青瓷茶盏。柳贵妃攥着锦帕的手微微发抖,精心描绘的丹蔻指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废物!连句'贵妃娘娘千岁'都学不会,要你还有什么用!\"
鹦鹉歪着头,盯着满地的碎片,突然扑棱起翅膀,又开始叫嚷:\"炖成汤!炖成汤!\"
\"本宫亲自教你!\"柳贵妃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后命宫女端来松子、核桃,甚至把自己珍藏许久的西域葡萄拿出来喂给鹦鹉。接下来的三天,翡翠宫里时常传出诡异的和声——贵妃娘娘娇柔的\"千岁\"声,混杂着鹦鹉沙哑的尖叫。
三日后的御花园,柳贵妃精心装扮了一番,头戴九凤衔珠钗,特意选在皇帝与白若雪赏荷的时候出现。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举起松子,对鹦鹉说道:\"快说贵妃娘娘千岁!\"
鹦鹉歪头打量着她新做的珍珠面靥,突然炸毛,扯着嗓子喊道:\"丑八怪!丑八怪!脸上爬满白虫子!\"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柳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珍珠钗随着她颤抖的肩膀轻轻摇晃:\"你...你这孽畜!\"
白若雪憋笑憋得眼眶发红,却强装严肃地说道:\"贵妃娘娘莫气,小绿定是嫉妒您美得惊为天人!\"说着,她背过身,飞快地往鹦鹉嘴里塞了颗桂花糖,\"还不赶紧道歉?\"
鹦鹉咂了咂嘴,立刻换了副腔调,欢快地喊道:\"贵妃娘娘赛天仙!珍珠面靥比月亮圆!\"
柳贵妃这才转怒为喜,却没注意到白若雪藏在袖中的账本又多记了一笔:\"鹦鹉应急改口费——黄金五两\"。
鹦鹉安检员的名号彻底火遍了京城。脑洞百货门口,达官贵人的豪华马车与平民百姓的简陋独轮车挤作一团,热闹非凡。
\"郡主!我家酒楼想训只鹦鹉,只要客人一进门,就让它喊'酒菜管够'!\"
\"郡主!我家小姐成亲,能不能让鹦鹉当司仪,喊'送入洞房'?\"
白若雪笑得见牙不见眼,手中的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账本上密密麻麻地记着:\"绸缎庄鉴绸鹦鹉,月银八两婚宴司仪鹦鹉,包教喊吉祥话二十句,收费黄金十两\"。
南宫翎倚在门框上,铠甲缝隙里还沾着训练场的尘土。看着被人群团团围住的白若雪,他忍不住开口:\"若雪,歇会儿吧。\"
\"等这单谈完!\"白若雪头也不抬,笔尖在账本上龙飞凤舞,\"谈成这单,就能买三十车糖葫芦了!将军,\"她突然眼睛发亮,兴奋地提议道,\"让鹦鹉学喊'战神威武'怎么样?战时往城头一放,敌军说不定都得吓破胆!\"
南宫翎耳尖泛红,别过脸去,佯装生气:\"胡闹。\"可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摸着腰间新配的鹦鹉羽毛玉佩,心里暗暗盘算着:或许真该给军营训一队报信鹦鹉?
一个多月后,整个京城彻底变了模样。
茶馆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绘声绘色地讲道:\"话说那鹦鹉安检官,一口啄破了礼部侍郎的毒计...\"台下的茶客们听得目瞪口呆,连茶水凉了都浑然不觉。酒楼的后厨里,大厨们举着新研发的菜肴,追着鹦鹉跑:\"快尝尝!好吃就喊一嗓子!\"就连街头的孩童们,都模仿着鹦鹉的腔调叫卖:\"糖葫芦!又甜又酸,比御膳房的点心强十倍!\"
这日的御书房,皇帝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长吁短叹:\"要是这鹦鹉能帮忙批阅奏折就好了...\"
\"陛下,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白若雪立刻掏出空白账本,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过这训练费...\"
\"翻倍!\"皇帝大手一挥,满脸笑意,\"再给它配个专属砚台!\"
夕阳缓缓西下,余晖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鹦鹉站在白若雪肩头,欢快地扑棱着翅膀,大声叫嚷:\"赚钱!赚钱!买糖葫芦!\"南宫翎站在远处,看着被晚霞镀上金边的白若雪,悄悄往怀里摸了摸——那里藏着一枚刻着\"嫁给将军\"的鹦鹉木雕。看来,是时候让小绿再学句新话了。毕竟,他攒的可不止是糖葫芦,还有满心满眼对她的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