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内烛火摇曳,三十六盏长明灯在鎏金佛像的光晕里明明灭灭。卫蓁蓁踏入门槛时,紫檀木的跪垫上,太后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柳氏斜倚在黄杨木榻上,猩红甲套正慢条斯理地剥着荔枝,丹蔻染就的指尖沾着晶莹汁水,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姐姐这是唱的哪出?”柳氏将荔枝核轻巧一弹,“素日里连佛堂门槛都嫌脏,今日倒踩着祥云来了?”她月白色襦裙上绣着金线鸾鸟,偏偏在领口处露出半截猩红抹胸,与太后庄重的玄色织金袍形成刺眼对比。
卫蓁蓁攥紧袖中密信,行礼时凤纹护甲擦过青砖发出细微声响:“母后,儿臣有要事奏禀。”太后未抬眼,佛珠却突然加快转动:“皇后既知是要事,怎的选在佛堂?莫不是想让佛祖也评评理?”
“正是要请佛祖明鉴!”卫蓁蓁猛地展开文书,宣纸哗啦作响惊飞梁间栖雀,“柳昭仪之父柳承业私通幽冥教,这些书信记录着他们如何谋划江南水患,又怎样用官粮换取教中法器!”她将证物重重拍在供桌上,烛火被震得剧烈摇晃,在柳氏骤然惨白的脸上投下狰狞阴影。
柳氏的荔枝碗“啪”地摔在地上,汁水溅上太后裙裾:“母后!这分明是皇后嫉妒臣妾盛宠,故意……”“住口!”太后突然将佛珠掼在蒲团上,檀木珠子滚到卫蓁蓁脚边,“哀家问你,柳家世代忠良,怎会与邪教勾结?”
卫蓁蓁从怀中取出染血的布条,边缘还带着焦痕:“三日前城郊破获的幽冥教分舵,搜出柳大人的玉佩。更有教徒供认,柳昭仪曾亲手转交星纹令牌——”她的目光突然扫向柳氏颤抖的指尖,“那可是开启教中秘境的信物。”
佛堂死寂如坟。柳氏踉跄后退撞上烛台,鎏金烛台轰然倒地,火苗瞬间窜上帷幔。卫蓁蓁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光如练斩断燃烧的绸带,火星溅在太后鬓边,惊得老妇猛然站起。
“放肆!”太后的凤钗几乎戳中卫蓁蓁眉心,“柳家是哀家母族,你这是要断哀家手足!”卫蓁蓁突然跪得笔直,从怀中掏出通体莹白的星纹玉璧。玉璧甫一现世,佛堂内的檀香骤然化作刺骨寒意,柳氏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捂着胸口瘫倒在地,绣鞋下渗出黑血。
“母后请看!”卫蓁蓁将玉璧高举过头顶,原本温润的玉面浮现出血色纹路,“此乃萧家镇族之宝,专克幽冥教邪术。柳昭仪身中教中蛊毒已久,方才玉璧共鸣,便是铁证!”她转头望向抽搐的柳氏,“妹妹可知,你以为的圣宠,不过是幽冥教用来操控柳家的傀儡戏?”
柳氏突然暴起,指甲深深掐进卫蓁蓁手腕:“你胡说!皇上他……他独爱我鬓边的白茉莉!”她癫狂大笑间,嘴角溢出黑血,“你以为他不知我父亲的勾当?不过是借柳家的手,铲除异己罢了!”
“住口!”太后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砖上,裂痕蛛网般蔓延,“来人!把柳氏拖下去!”几名太监冲进来时,柳氏突然死死抱住太后大腿:“姑母救我!当年您默许父亲与幽冥教合作,不也是为了巩固柳家地位?”
佛堂空气瞬间凝固。太后的脸涨成猪肝色,颤抖着指向卫蓁蓁:“皇后可知,治罪柳氏,便是动摇国本!柳家党羽遍布六部,若……”“国本?”卫蓁蓁突然冷笑,染血的玉璧抵在喉间,“江南十万百姓葬身洪水时,柳家在囤粮;萧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时,柳家在倒卖军械!母后若执意护短,这凤印,臣妾不戴也罢!”
她扯下凤冠掷在地上,东珠迸溅的脆响中,太后踉跄后退扶住供桌。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佛堂石阶上的血迹。良久,太后拾起佛珠,声音沙哑如朽木:“将柳氏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柳家……着刑部彻查。”
卫蓁蓁跪谢时,瞥见柳氏被拖走的身影。那曾艳若桃李的脸上爬满青黑纹路,口中还在喃喃:“皇上会救我的……他说过,我的眼睛像晨露中的白茉莉……”殿外雨幕中,容珩的明黄龙袍若隐若现,卫蓁蓁突然想起儿时雪地里,他将烤红薯掰开分她一半的温度。
这场对峙终以柳氏落败告终,可当卫蓁蓁握着带血的星纹玉璧走出佛堂,才惊觉指尖的血珠正顺着玉璧纹路,勾勒出幽冥教的诡异图腾。而远处宫墙之上,北境八百里加急的狼烟,正刺破铅云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