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今天是周末,也是东京都绝大多数卷到飞起的高中生们难得的休息时间。
就算是白石琴音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乌鸦,也不会选择在周末的白天去干活。
但眼前的这个周末注定不平凡。
白石宅,房间里。
白石琴音乜了一眼自己的亲妈。
与白石琴音相貌有八成相似的中年美妇手里端着水果餐盘,脸上挂着一股瘆人的笑意。
她凑到那个男孩身边,抓着他的袖口问东问西,时不时还冲白石琴音投来一个离奇暧昧的微妙眼神。
男孩看起来可以应付面前的情形,他的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
只是在白石琴音看来,男孩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与往日里见到他从善如流的模样略有区别。
怎么说呢...现在的他看起来略显刻意,刻意在大人面前表现他是个三好少年似的。
能细心到这种程度,注意到如此微小的不同。
白石琴音小姐真是敏锐呢(大嘘)
一旁,小桥静流眨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脸带微笑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情形。
最后,还是白石琴音实在忍受不了自家老妈查户口似的盘问,忙不迭把她推出了房门。
来栖晓眨了眨眼。
他自认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心里决定今天行动的方向后,就毫不犹豫地给白石琴音发了消息,随后很快赶到了这里。
结果正事还没开始聊,他就被白石太太的热情给拖住了。
“阿姨很热情。”
来栖晓准备说正事前,先公式化地赞美一番同学的家长。
“她就那样,自来熟。”白石琴音蹙了蹙鼻子,心说大概是从外祖父那里继承来的基因。
是吗,那你的性格大概不是遗传自她...
来栖晓心里嘀咕一声。
想着,他转了转自己脑袋,看向一旁的小桥静流,表达了今日第一句问候:“还好吗,小桥,看起来你精神不错?”
“昨天休息的很好。”小桥静流点了点头。
还能睡得着真是了不起。
发生这么大的事,整宿整宿失眠才是正常的吧?
来栖晓察觉到了小桥静流眼里的一抹哀思,他只好看向白石琴音。
“来说说正事。”
白石琴音从房间的小冰柜里掏出一瓶碳酸饮料,随手抛给来栖晓。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气道:“借助催眠道具精神捕获的手段也许算得上高明,但一旦露出马脚,沿着痕迹层层推进,找到蛛丝马迹绝不是难事。”
小桥静流昨天晚上睡了个囫囵觉,白石琴音估计没睡。
来栖晓拧开汽水的瓶盖,等待二氧化碳散去,心想。
“是为了保护小桥,也为了施展她的反追踪技术,追查线索——”
小桥静流昨晚能睡得着绝对多亏了她。
“有什么发现?”来栖晓十分期待。
“一个地址。”白石琴音没有犹豫,从床头的枕头下翻出一块平板,指尖地图软件上点点画画。
来栖晓看着白石琴音将屏幕翻转。
“那片精神空间的所在地。”白石琴音指着地图上某个区域,视线直勾勾盯着:“换种说法,构建那片精神空间的人,就在这里。”
来栖晓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巧了吗?”
“剑崎葵学姐昨天查了查,她认为,除了小桥母亲的大学师兄师姐外,还有一个更有嫌疑的人。”
“信息时代,如果真的想快速定位某个人,恐怕绝无漏网之鱼。”
白石琴音坐在床沿上,晃动着雪白的双腿,意味深长地说道:“哦?”
“有一位将行就木的大学教授,几乎以隐居的状态在所有人的眼前消失了。”
“他最后留下的消息,就是曾经去一个空气清新,气候宜人的地方疗养。”来栖晓从白石琴音手里接过平板,手指作放大状,将比例尺缩小再缩小。
不是来栖晓非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而是他习惯了这种行为模式。
在别人看来,或许那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可能是病了,也可能是醉心于研究,总之有好几种隐居的理由。
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网就像一张庞大无比的蜘蛛网。
倘若蛛网的一角传来颤动,任谁来猜,答案大抵都是蛛网的另一头发生了某种变故。
将怀疑的视线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种可以被原谅的谨慎。
“地址是神山疗养院的遗址,大山深处,何必呢?一个老人去那里养病?”来栖晓摇摇头。
“那个创造精神猎场,追杀小桥的人...也在那附近。”白石琴音眯着眼。
简单。
...
“我们要等剑崎学姐吗?”小桥静流眨眨眼,她注视着此时的来栖晓。
来栖晓今天换了一身少年感十足的休闲装,或许是起的匆忙,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
“当然。”
来栖晓有些叹息着说道:“但要等到她睡醒。”
“哦?”小桥静流眼含不解。
“凌晨三点,她告诉我,如果我在她睡醒前给她打电话,她一定会给我穿小鞋。”
来栖晓十分嫌弃地撇撇嘴。
这种富家女大小姐就是这样。
白石琴音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嘴里莫名其妙地嘟囔着什么。
很快,她一眯眼:“接下来呢。”
来栖晓抬起头看了白石琴音一眼。
这一眼,就是粉色的大床上,一位身材极佳的青春少女晃动着仿佛涂抹了草莓牛奶的光洁双腿。
来栖晓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他这才开始环顾少女的“闺房”,同时说道。
“下午,先去一趟陌生人的家。”
“哪儿?”白石琴音有些讶异。
“练马。”来栖晓挑眉说道:“一位女士的家,现在只剩下了一位老年丧女的老太太独守空房。”
白石琴音点了点头,看动作是很赞同来栖晓的打算,嘴唇微微一张,也语气悠扬地说着:“难怪,如果让我熬夜后又充当专职司机,我敢保证,但凡有人打扰我的睡眠。”
“我一定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来栖晓说道:“她是成年人。”
“我们之中唯一的成年人。”
“成年人要为咱们这些未成年人的出行安全做保障。”来栖晓无奈地扶了扶额,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你是不是忘了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开车这种事,可以叫司机。”
别说,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给人做专职司机的感觉就像是落魄贵族变成女仆一样极具反差感。
来栖晓发出了对财阀的控诉,心理活动更是将阴险的思维体现得淋漓尽致。
白石琴音睨了他一眼。
这股没来由的阴险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桥静流侧腿坐在地毯上,笑容含蓄又端庄,那股大家闺秀的气质挠一下就上来了。
与坐姿豪放的白石琴音是两种类型的赏心悦目。
来栖晓还是放过了心里可怜的落魄贵族,将视线聚焦在面前两个女孩身上。
白石琴音好像注意到来栖晓的视线,但她还是刻意晃了晃自己的双腿。
不多时,剑崎葵拨打来了电话,即便是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模拟电讯号,在场的人也能听出她此刻的疲乏。
“一会我去接你们,见鬼...我的...怎么找不着了。”剑崎葵打着哈欠,扬声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皮肤声。
“啪!”
似乎是某种带有弹性的布料勒在了皮肤上。
来栖晓把自己的脸挪的远了些。
在白石琴音悚然的视线注视下,来栖晓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挂断键。
“等着吧。”
白石琴音摸着下巴,盯着少年的脸,突然开口说道:
“你刚才,应该没有在脑补什么画面吧?”
“完全没有。”
...
...
...
“你搞砸了。”画外音这样说道,“你没有找到那种技术的关键代码,她从你的指缝中溜走。”
“就算你窃取了最后的研究成果,那又能怎么样?”
“记住,我们要的是技术,而不是某一项成果!”
安静的房间里,索尼显示器上显露出幽幽的蓝光,电视讯号印象是古老的发明,就像摆在【教授】面前的老式听筒电话一样,2022年后出生的人估计不知道这玩意该怎么用。
好处是相对古老的通讯方式不会被那群渴血的【乌鸦】截获,就算发现了,别人暂时不会发现这种通讯信号从哪来,到哪去。
教授坐在牢笼深处的房间里,他枯瘦的皮肤勉强贴着电极,抬起头,头顶的钢化玻璃放大了灯光,尘埃在放肆的飞。
老式显示器右下角有倒计时,还有十五秒钟,他和神秘人的通讯就会中断。
“我已经暴露了,他们很快会追杀到我面前。”
教授的手已经无力地打颤,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是废弃的零件,除了一个大脑暂且算得上能用外,其余的一切都一无是处。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画外音这样说道:“抓到那个女孩,从她的大脑里掘出那一串密码。”
“小心,跟在那女孩身边的某只怪胎,一定会把你连人带脑切成碎片。”
“...”画外音沉默了一下,最后补充道:“你的学生,小桥晴香。”
“卑鄙、无耻、自私。”
“她是个窃贼。”
某人挂断了通讯。
干涸的手掌无力垂落在桌面上, 精密传感器、多功能神经调节,他只能借此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
“但不可否认,她是个天才。”教授费力地挂断电话,自嘲一笑。
“为什么?”
“孩子们,为什么...要摧毁这一切?”
“...”
索尼显示器画面变了,是白色盒子里的监控画面,一切如常,这代表某个人已经离开。
“我最得意的...学生们。”
教授丢下最后一句话。
教授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气泡音,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白色的粗糙皮肤被蓝光照的更像月球表面,坑坑洼洼。
这是一个满面凶光,狰狞病态的恶徒。
“滋!”
皮肤电极的终端不再发送神经肌肉电刺激,教授干脆将电极片撕下,这象征着最后的调节已经完成。
“咔嚓!”
他浑浊的双眼看向一旁。
那尊在黑暗里漂浮的死神,模糊实体与虚幻边界的诡异存在,黢黑的粒子融入空气,教授听见了死神的咆哮。
“谢谢你,现在,你终于听命于我。”
教授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他浑浊的眼睛聚焦,随着视线,目光的中心放在面前的监控显示屏上。
监控探头正对着一口灌满不明液体的水池,蜘蛛网似的线缆从一台疯狂的机器处发散,钻进乳白色的活水里。
“滴。”教授没有动手,监控显示屏却切换了画面。
荧幕里多出一张苍白、干枯、可悲的脸。
“孩子。”
他呢喃道:
“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一切,我都会...抢回来!”
低沉的咆哮响彻!
教授的双眸陡然变形,黑色的瞳孔好像一团活水,黢黑的液体撕裂了眼眶!
一个幽灵,正在他的大脑中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