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雕花木门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内轰然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王天的退路。他孤身立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中央,肩章上的银星在落地灯柔和的光晕下,却反射出冰冷的锋芒,随着他绷紧的身体微微发颤。空气凝滞,仿佛风暴前的死寂。
“砰——!”
乔·拜登总统手中的文件夹被狠狠掼在光洁的桃花心木办公桌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桌面上的水晶台历嗡嗡作响,一支金笔应声弹跳而起,又狼狈地滚落。总统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平日里显得温和的蓝眼睛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钉在王天脸上:“中将先生!”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拔高,“告诉我!你所谓的‘清剿行动’,究竟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多大的混乱?!”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仿佛被撕裂,冰冷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华盛顿的街道。模糊的防弹玻璃外,是攒动的人影和摇晃的标语牌——“还我安宁!”“停止暴力!”。尖锐的警笛声、示威者通过扩音器发出的愤怒呐喊,以及雨水的哗哗声,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声浪,顽强地穿透了号称坚固的屏障,在这权力的核心之地回荡。王天的目光掠过总统因盛怒而涨红的脸,思绪却瞬间被拉回昨夜:冲天而起的烈焰吞噬着黑帮巢穴,刺鼻的硝烟味,从墙体暗格中搜出的成箱制式武器和封装严密的毒品……这些触目惊心的罪恶铁证,注定只能沉没在官方简报的冰冷措辞之下,成为永不被提及的阴影。
“十七处爆炸!三十四名无辜平民躺在医院里!” 拜登猛地扯松了领带,脖颈上的青筋如扭曲的蚯蚓般暴起,他抓起遥控器,用力按下播放键。对面墙上的巨型屏幕瞬间亮起,刺眼的新闻画面占据了视野:一位女记者站在一片狼藉、焦黑冒烟的建筑物残骸前,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话筒,她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如此大规模、烈度空前的武装冲突,背后是否存在军方滥用职权的严重问题?国民警卫队的行动边界究竟在哪里?”
王天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舌尖上涌动着激烈的辩驳——那些被捣毁的窝点、被切断的供应链、被阻止的更大阴谋……但他最终只是紧抿着嘴唇,将所有话语生生咽回腹中。冰冷的现实像毒蛇般缠绕上来:白宫此刻不需要真相,它只需要一个能平息汹涌舆论、堵住政敌之口的替罪羊。而他擅自调动军队的“鲁莽”,恰好为这场政治风暴提供了最完美的靶心。“总统阁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如同被拉到极限的弓弦,每一个音节都淬着金属般的冷硬,“我为行动造成的公众恐慌……深表歉意。”
“歉意?” 拜登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他猛地拉开抽屉,抓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看也不看,“啪”地一声狠狠甩在王天面前的桌面上。沉重的金属勋章撞击硬木,发出刺耳的锐响,震得人心头发颤。“收起你毫无价值的歉意!把你胸前那枚中将勋章,现在就给我交出来!” 总统的声音冷酷如冰,“即日起,解除你所有职务,停职反省!等待调查!”
那枚躺在丝绒盒里的星徽,曾经承载着他半生的荣耀与信仰。王天的目光凝固其上,指尖冰凉。刹那间,纷乱的记忆碎片如子弹般击中他的脑海:硝烟弥漫的异国战场上,年轻士兵染血的脸庞和临终前紧握的家书;缉毒行动中为掩护战友而身中数枪、至今仍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的姐夫;还有襁褓中那个刚刚降生、尚未见过父亲一面的小外甥女……所有的牺牲与守护,仿佛都在这一声冰冷的命令下,被碾得粉碎。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心脏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缓缓抬起手,军装最上方那颗冰冷的金属纽扣,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修长而因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的手指,在纽扣上停滞了一瞬,细微的颤抖暴露了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挣扎。最终,伴随着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轻响,纽扣解开了。
当他走出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白色宫殿时,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仿佛苍穹也在宣泄着某种不公。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顺着发梢、脸颊、脖颈肆意流淌。王天没有躲避,只是僵直地站在湿滑的大理石台阶上,任由这刺骨的寒凉冲刷着面颊上灼烫的耻辱与愤怒。远处,低空盘旋的军用直升机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如同剃刀般划破厚重的雨幕。那声音,像是某种冷酷的宣告。王天抬起手,雨水顺着指尖滴落,砸在掌心中那枚失去了温度的冰冷金属上。他低头凝视,冰冷的雨水在星徽表面蜿蜒流淌,折射出白宫扭曲而破碎的倒影。
他知道,这场以国家为棋盘、以人命为筹码的政治博弈,远未结束。而他,已然成为这盘棋局上,一颗被无情弃掉的棋子。冰冷的雨水顺着勋章流下,渗入掌心,仿佛要将那仅存的温度也彻底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