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示康拿起照片,眉头紧皱着问道:“你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林颖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答道:“就前天,我路过殡仪馆的时候拍的。”
“那你知道这牛车板子上放着什么吗?”
“死人。”林颖点点头,见主任脸色不太好看,便没再多说。
“没错,是尸体啊,你怎么能拍这种东西?”
林颖微微鼓起脸颊,随后解释道:“主任,我们部门为了迎接千禧年,这些照片都是用来做策划的。”
“千禧年?”黎示康微微一笑,“还有一年多时间呢,这么早开始准备?”
“这是台长交代的。”
黎示康撇了撇嘴,“就算这样,你也不该拍尸体啊,而且……”
他拿起那张洗头女的照片,在林颖眼前晃了晃,“还有这个,你明知她们是做什么的还拍?”
林颖点头,“我知道,她们是性工作者。”
“妓女!”黎示康把照片扔回桌上,“小颖啊,作为前辈,我得提醒你,台长和副台长可不喜欢这些内容,你别给自己找麻烦,还是得多传播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明白吗?”
这“明白吗”三个字刚一出口,黎示康就朝林颖身前凑近了些,还瞪大了眼睛。
林颖往后退了两步,微笑着说:“主任,要传播好的精神面貌,是吧?那怎么解释咱们台午夜过后播放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节目呢?”
“你……”
听到这话,黎示康咬了咬牙,“行,好心提醒你,你还不听。”
他抬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强压着怒火,拎起公文包,朝走廊走去。
走到拐角处,墙边放着一个柜台,上面摆着一个花盆。
黎示康左手一挥,花盆“哗啦”一声倒地。
“嘭!”
他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快步下楼。
空旷的楼道里,只有黎示康噔噔的脚步声,彰显着他此刻的愤怒。
林颖被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满地的陶瓷碎片和泥土。
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把陶瓷碎片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用扫帚把泥土清扫干净。
花盆里原本种着一株手臂长的仙人掌,此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林颖把它捡起来,回到办公桌,从桌下拿出一个空的水果罐头玻璃瓶,用保温杯倒了些水,把仙人掌插了进去。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半,电视台除了转播部门,其他部门都下班了。
林颖拿起桌上的台历,用笔把当天的日期划掉。
她开始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可突然,她的目光定住了。
那张在殡仪馆门口拍的照片不见了!
黎示康看完后明明扔在了桌面上,她可是亲眼看到的。
“去哪儿了呢?”
林颖拉开椅子,在地上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找了半天无果,她叹了口气,把其他照片收好放进抽屉,挎上手提包,关掉办公室的灯,下楼回家。
电视台外,热浪扑面而来,即便到了晚上,也丝毫没有降温,连一丝风都没有。
林颖走下台阶,在车棚找到自己的自行车,刚骑上去就感觉不对劲。
她下车查看后轮,发现轮胎被人扎破了。
她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自行车放回车棚,朝大门口走去。
值班室亮着灯,门卫在里面吹着风扇,瞥了她一眼后便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晚报。
……
晚上十点半。
江北枫和石扒腿一回到租的房间,就看到楚升和二牛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
“查到什么没?”
石扒腿和楚升几乎同时问道。
楚升举起手中的资料,高兴地笑道:“大功告成!”
他指了指小四方桌上那一大堆材料,用力拍了拍二牛的肩膀。
“全靠这小子,跟个幽灵似的。混进电视台大楼,愣是没一个人发现他,你们说神奇不?
我们也是刚回来,电视台的职工名单已经到手,除此之外,还有财务室上个月的工资表。”
“工资表都能搞到?”石扒腿吃了一惊,看着一脸淡定的二牛,“你这家伙,真是个人才!以我多年反扒经验,你不去当贼王都可惜了!”
二牛撇撇嘴,问道:“我这算不算犯罪啊?”
“犯罪?你这是为人民服务好不好!要是这案子真破了,你肯定能立个大功!”
“以什么名义呢?”二牛眨眨眼,“还有,能分房不?”
“给你分个老婆要不要?”江北枫笑着调侃,“你注定是个无名英雄,默默深藏功与名。”
二牛挑了挑眉,能得到江北枫这个厉害人物的夸赞,他别提多开心了。
这感觉就像高考结束后,学霸和学渣对了半天题,学霸说:你整张卷子的答案跟我写的一样。
能不让人兴奋吗?
二牛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比发工资还让人兴奋。
屋子里只有一张小四方桌,材料太多,根本摆不下。
于是,石扒腿把桌子搬到墙角,把地板空出来。
天气酷热,屋里又没有风扇,楚升走去把窗户打开,想让夜间的风吹进来,可这风根本没什么作用。
接着,四个人盘腿坐在地上,他们头顶是一盏昏黄的灯泡,那些还没被高温热死的蚊虫,围着灯泡嗡嗡飞舞。
石扒腿率先开口,把他和江北枫调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7月4日下午4点半过后,苏可儿去了四条街区外的夜市,买了女性用的卫生巾和一枚顶针,之后又在附近闲逛到六点半左右,便抄小道返回学校。
这条小道两旁都是居民楼,但都是居民楼的背面,而非正面。
也就是说,住在居民楼里的人不太容易注意到她。
这条小道平时也有人走,当天晚上,不只有苏可儿经过这条巷子。
巷子连着巷子,里面曲折蜿蜒,但每个巷子的连接处,靠右都有一条通道,通向外面的大马路。
江北枫和石扒腿亲自走了一遍,步行返回西城医学院的侧门需要十八分钟。
晚上七点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巷子里也有行人路过。
江北枫总结道:“也就是说,苏可儿是在晚上七点,在这条巷子里被掳走的。”
楚升皱起眉头,“晚上七点?天还没黑呢,要是她被掳走,不可能没人看见啊!”
“没错,所以我猜测她要么是被骗走的,要么就是作案者用了类似乙醚这样能让人昏迷的化学药品。”
二牛分析道:“如果苏可儿是被人迷晕的,那作案者除非使用交通工具,摩托车和自行车可不行,得是轿车。”
石扒腿问:“要是被引诱走的呢?”
江北枫回答:“那也得有车,毕竟苏可儿是个成年女性,察觉到不对劲就可能逃跑。
从93年开始,作案者作案七次,尤其是刘若兰和陈雪然母女,她们不可能轻易就被作案者引诱走。除非作案者就住在这附近。”
“住在这附近?”二牛重复道。
炎热的夏天,众人背后都不禁渗出冷汗。
江北枫叹了口气,“行了,咱们核对名单,一个个筛选。”
楚升手中拿着职工名单,“电视台职工差不多有120人。”
江北枫说:“先排除女性,排除93年以后入职的,然后对照工资表开始核对。”
石扒腿问:“收入方面呢?收入太低的,像门卫、食堂工作人员这些,要不要排除?毕竟作案者有车,工资收入应该不低。”
江北枫摇头,“先别排除,万一车是他借的呢?”
“好。”
紧接着,数十份材料被他们一张张铺在地板上,铺满了一平方米左右。
四个人分别围坐在材料的四个方向,开始逐一筛选疑似嫌疑人。
他们头顶的灯泡,因为电压不稳,时而明亮,时而昏暗。
一个多小时后,电压终于撑不住了,“啪”的一声,灯泡熄灭,发烫的钨丝在几秒内暗了下去,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由于夏天高温,用电量大,导致西城区停电近三个小时。
凌晨一点,电力恢复,天花板上的灯泡骤然亮起,四个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屋内。
江北枫眨了眨眼,适应光线后,拿起电视台职工的工资表,继续进行比对。
石扒腿和楚升找出电视台的部门资料,重点关注礼拜四休台后比较清闲的部门,像后期技术员、人事部门,操作手、主控员,尤其是能接触到车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