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无常的请帖
巳时二刻,城西当铺的铜铃铛响得刺耳。小音攥着糖葫芦躲在顾沉舟身后,盯着柜台后穿灰袍的掌柜——他左眼角有颗泪痣,正是阴婚组织“黄泉引”的标记。
“要当什么?”掌柜拨弄算盘,目光落在我腰间的镇魂铃上。
顾沉舟将银锁片拍在柜面:“换你真话。”
算盘珠子突然崩裂飞出,掌柜后退半步露出袖口的骷髅头刺青:“你们是鬼王新娘的人?”
林砚甩出符咒封住门窗:“红姨已死,现在交代阴婚余党的下落,饶你不死。”
掌柜突然诡笑,咬破舌尖喷血在墙上,显现出用尸油绘制的路线图:“想去黄泉路,就跟着这血迹走。”他掏出枚黑色请帖,“白无常大人有请鬼王新娘,子时三刻,城西乱葬岗见。”
顾沉舟捏碎请帖,黑灰中露出半截红绳:“这是阴差的锁魂绳,他们想在鬼门关大开时抓你。”
我摸着左眼的金色鬼瞳——经过昨夜的激战,它已能随心意隐匿:“正好,我也想会会这位白无常。”
小音突然拽住我衣角,指着掌柜身后的铜镜:“姐姐,镜子里有个穿白衣服的人......”
我转头望去,镜中映出个戴斗笠的白衣人,手里提着写有“一见生财”的白灯笼。掌柜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咯咯声响,七窍流出黑血——竟被人隔空震碎心脉。
“走!”顾沉舟抱起小音,“阴差已经动手了,他们想灭口!”
乱葬岗的鬼门关前,七盏引路灯排成北斗形状。白无常的灯笼在中央晃动,照亮他身上的锁链——每条锁链都系着生魂灯笼,其中一盏写着林砚母亲的名字。
“苏九黎,你果然来了。”白无常摘斗笠,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我家大人想见你一面。”
“你家大人是谁?”我握紧母亲的铜镜,镜中映出白无常身后的阴兵——他们铠甲上刻着顾氏宗族的徽记。
“自然是鬼王大人。”他甩动锁链,生魂灯笼开始燃烧,“当年你父亲背叛鬼王,与人类通婚,现在大人要你去地宫赔罪。”
顾沉舟突然挡在我身前:“她父亲是顾青山,与鬼王势不两立,怎会......”
“顾青山?”白无常冷笑,“那不过是他逃到人间用的假名。真正的顾青山,可是鬼王座下第一大将。”
我后退半步,撞上顾沉舟的胸膛。记忆突然闪现:母亲临终前喊过“青山哥”,而父亲的玉佩上刻着的“顾”字,与鬼王地宫的符文如出一辙。
“不可能......”顾沉舟摇头,“我查过百鬼围棺村的史料,顾青山是屠村的刽子手......”
“史料?”白无常抛着生魂灯笼,“都是陆明川那老东西篡改的。当年顾青山爱上人类女子,背叛鬼王,屠村是为了掩盖你母亲的行踪。”
林砚突然抓住我手腕:“师叔,他在挑拨离间!陆明川的血书里明明写着......”
“血书?”白无常挥手打落他手中典籍,“那不过是我随手伪造的。”他看向我,“苏九黎,只要你跟我回地宫,我就放了这些生魂,包括你姐姐的残魂。”
我看着燃烧的生魂灯笼,其中一盏映出姐姐的虚影。顾沉舟按住我肩膀,低声说:“别信他,阴差从不说真话。”
“我信。”我推开他,“但我要先看到姐姐的魂。”
白无常甩出锁链,从怀中掏出个玉瓶:“魂魄就在这儿,只要你踏入鬼门关——”
玉瓶突然炸裂,姐姐的残魂化作光点涌入我体内。白无常惊恐后退:“你竟敢用魂引术!”
“以魂引魂,以血还血。”我握紧铜镜,金色鬼瞳彻底显现,“说,我父亲到底在哪儿?”
白无常浑身颤抖,锁链掉在地上:“他......他被陆明川炼成了镇魂柱,就在地宫深处......”
顾沉舟突然举起桃木剑,剑尖抵住白无常咽喉:“带我们去。”
“你们去不了......”白无常惨笑,“子时已过,鬼门关关闭,除非......”
“除非用活人血祭打开。”我摸向心口的蝴蝶胎记,“而我,就是最好的祭品。”
林砚突然跪倒:“师叔,不可!您若血祭,就再也无法控制鬼王血脉了!”
“没有选择了。”我看向顾沉舟,“替我照顾好小音,还有......”
“别说了。”他握住我手,将银锁片塞进我掌心,“要去一起去,大不了魂飞魄散。”
白无常突然化作黑烟钻入地底,地面裂开露出通往地宫的阶梯。顾沉舟抱着小音走在最前,我握着铜镜断片紧随其后,林砚则负责断后,手中紧攥着从白无常身上扯下的阴差腰牌。
地宫深处,镇魂柱发出幽幽蓝光。我看见父亲被锁链贯穿琵琶骨,浑身插满镇魂钉,却仍睁着眼睛——他竟被炼成了活死人。
“爹......”我扑过去,却被顾沉舟拉住。
“小心!”他挥剑砍断袭来的鬼手,“这些都是陆明川养的守墓鬼!”
林砚突然惊呼:“师叔,快看镇魂柱上的符咒!”
我抬头望去,柱身刻着与我掌心相同的符咒,每道符咒都缠着母亲的发丝。父亲听见声音,艰难地转动眼球,嘴角溢出黑血:“九黎......走......”
“我带您回家。”我握紧铜镜,“女儿来晚了......”
“来不及了......”父亲突然剧烈咳嗽,“鬼王即将冲破封印,只有用你的血......毁掉镇魂柱......”
顾沉舟摇头:“不行,这样她会被鬼王吞噬!”
“不会。”父亲看向我,“你母亲在你体内留了鬼姬的残魂,能暂时压制鬼王......”
地面突然裂开,鬼王虚影破土而出,巨爪扫过镇魂柱。父亲咳出内脏碎片,用最后力气扯断一根锁链:“走!去中央祭坛......”
顾沉舟拽着我狂奔,小音在他怀里吓得发抖。祭坛上摆着父亲和母亲的婚书,旁边是装满阴火的青铜鼎——正是当年陆明川炼化鬼姬的法器。
“用婚书引火。”我将魂书抛入鼎中,“这是唯一能毁掉镇魂柱的东西。”
魂书燃烧的瞬间,镇魂柱开始崩塌。父亲的虚影从柱身分离,轻轻抚摸我的脸:“九黎,原谅爹......”
“别说了,我们一起出去!”我抓住他的手,却发现那只是残魂。
鬼王怒吼着扑来,顾沉舟将我推入青铜鼎,自己举起桃木剑迎向巨爪:“走!我挡住他!”
“不要!”我想爬出去,却被鼎内阴火困住,“顾沉舟!”
林砚突然跳进鼎中,甩出阴差腰牌:“师叔,用这个!白无常说过,阴差腰牌能打开鬼门关!”
腰牌触到阴火,竟化作渡船模样。我看着顾沉舟在鬼王爪下节节败退,咬牙掏出匕首刺向心口:“以我之血,借鬼姬之力!”
金色鬼瞳瞬间蔓延至全身,我感觉自己化作青烟飞出鼎外,抬手抓住鬼王的利爪。顾沉舟瞪大双眼,看见我背后浮现出母亲的鬼姬虚影。
“滚!”我挥手震碎鬼王虚影,“这里不欢迎你!”
鬼王发出不甘的怒吼,化作黑烟钻入地底。镇魂柱彻底崩塌,父亲的残魂飘向母亲的方向,最终消散在阴火中。
顾沉舟抱住我,发现我已恢复人形,金色鬼瞳退去:“没事了......都结束了。”
林砚突然指着祭坛角落:“师叔,那儿有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个檀木盒,盒中是父亲的遗书和半块鬼王令:“九黎,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爹已魂飞魄散。阴婚组织的真正头目是......”
遗书到此为止,被撕去了后半部分。顾沉舟握紧鬼王令,上面刻着与他剑上相同的“顾”字:“看来,我们的敌人还远未消失。”
小音突然指着地宫出口:“有光!有人来了!”
瞎子婆婆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城西的百姓:“陆明川已死的消息传开了,大家来帮忙清理阴兵。”她看向我,“你的眼睛......”
“暂时没事了。”我摸了摸左眼,“但可能随时会复发。”
“那就让它永远不会复发。”顾沉舟掏出从白无常那里夺来的镇魂钉,“用这个,锁住你的鬼族血脉。”
林砚惊呼:“不可!这镇魂钉会削弱灵识,等于废了她的法术!”
“我宁可做凡人,也不想变成厉鬼。”我握住镇魂钉,“帮我,顾沉舟。”
他手颤抖着将钉子刺入我眉心,鲜血滴落的瞬间,我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离。顾沉舟抱住我,轻声说:“别怕,我在。”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洒满地宫入口。我摸向左眼,鬼瞳果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淡淡的疤痕——像极了母亲当年的模样。
“醒了?”顾沉舟递来碗热粥,“瞎子婆婆说,你的血脉暂时稳定了。”
我接过粥,看向远处清理废墟的百姓:“林砚呢?”
“他去追查阴婚余党的下落了。”顾沉舟指了指我的眉心,“疼吗?”
“不疼。”我笑了笑,“比起失去你,这点痛算什么。”
他突然吻住我额头,轻声说:“不会再失去了。以后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小音跑过来,手里拿着朵血色彼岸花:“姐姐,花!”
我接过花,花瓣上沾着露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远处传来更夫的报时声,已是卯时初刻——新的一天开始了。
瞎子婆婆走来,递给我个包裹:“这是你父亲留下的遗物,还有......”她看向顾沉舟,“当年你妹妹被陆明川抓走时,我偷偷换了个婴儿,现在她在城南的农户家......”
“真的?”顾沉舟激动地抓住她手,“在哪儿?”
“等处理完阴婚余党,我带你们去。”瞎子婆婆叹了口气,“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遗书上没写完的真相——阴婚组织的真正头目到底是谁。”
我握紧父亲的遗书,看向地宫深处的黑暗。虽然陆明川和白无常已死,但那半块鬼王令和未写完的遗书告诉我,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不管是谁,我们一起面对。”我握住顾沉舟的手,“从今天起,不再有天师道传人,也不再有鬼王之女。我们只是苏九黎和顾沉舟,两个想过平静日子的普通人。”
顾沉舟笑了,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好,普通人。但在那之前,先让我们把阴婚组织连根拔起,给小音和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
小音似懂非懂地点头,将彼岸花别在我发间:“姐姐戴花真好看,像新娘子!”
我和顾沉舟对视一眼,都笑了。也许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们真的值得一场真正的婚礼——没有厉鬼,没有阴谋,只有阳光和彼此。
“走吧。”我站起身,握紧他的手,“天亮了,该去迎接新的生活了。”
我们走出地宫,身后是逐渐坍塌的鬼王遗迹。天空飘来几朵白云,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小音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林砚远远地向我们招手,瞎子婆婆在和百姓们交谈。
我摸了摸眉心的镇魂钉,虽然失去了鬼族血脉,但此刻的平静却比任何力量都珍贵。顾沉舟的手紧紧握着我,传递着温暖和安全感。
也许未来还会有危险,但只要有彼此,就足够了。毕竟,在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之后,我们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