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龙泉迷影
春分那日,铸剑房的桃花刚落尽,我正在熔铸「太平剑」的剑胚,忽闻殿外传来金铁交鸣之声。阿满跌跌撞撞跑进来,发髻散乱:“监正!有黑衣人闯进来,说要取您的项上人头——”
“慌什么?”我擦了擦汗,将赤铁投入炉中,“把我的昭雪剑拿来。”
来人蒙着面,却穿着御剑司的软甲,剑光直奔我咽喉而来。我挥剑格开,朱砂粉随剑气散开,其中一人面罩滑落,露出左颊的刀疤——是御剑司左使唐枫,本该在剑冢之乱中死去。
“林昭雪,拿命来!”他怒吼着甩出袖箭,却被一道身影徒手握住。萧承煜身着便服,指尖渗出鲜血:“唐枫,你主子都死了,还在做无谓挣扎?”
唐枫见了他,眼底闪过狠厉:“新皇又如何?血契虽毁,龙泉剑现世之日,就是你们的死期——”话音未落,他竟咬破毒囊,倒地身亡。
“龙泉剑?”我皱眉,“不是早在前朝就失传了?”
萧承煜盯着唐枫的尸体,眼底有暗涌:“去查他的后颈。”
我翻开唐枫衣领,只见一枚青色刺青,正是龙泉剑的纹路。萧承煜突然攥紧我手腕:“昭雪,还记得剑冢壁画上的最后一幅吗?龙泉剑出鞘,天下铸剑师皆俯首——”
“你是说,有人想借龙泉剑号令铸剑师,颠覆你的政权?”我瞬间明白,“而唐枫这些余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潜伏下来。”
他点头,拾起唐枫掉落的玉佩:“这是铸剑师行会的令牌。看来,我们的麻烦不止来自皇宫。”
三日后,铸剑师行会会长林震山求见,带来一柄断剑:“监正,此剑乃老朽在太行山脉拾得,断口处的纹路竟与传说中的龙泉剑吻合。”
我接过断剑,指尖刚触到剑身,断腕处突然传来刺痛——竟与当年感应骨刃时的感觉相似。萧承煜皱眉:“昭雪,你的脸色……”
“无妨。”我将断剑投入炉中,“今晚子时开炉,会长可愿留下见证?”
林震山忙不迭点头:“荣幸之至。”他转身时,我瞥见他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与唐枫的一模一样。
深夜,铸剑房只剩炉火噼啪作响。林震山站在炉前,目光死死盯着炉中翻滚的铁水。我握着昭雪剑,故意将剑柄转向他:“会长对龙泉剑如此上心,莫非知道些什么?”
“老朽不过是个铸剑匠……”他话音未落,炉中突然爆出强光,断剑碎片竟凝成一把完整的剑,剑身刻满蝌蚪文,正是前朝秘文。
林震山惊呼着扑向剑柄,却被我一剑挡住:“会长这么着急,是怕我认出这是伪造的龙泉剑?”
“你胡说!”他额角渗汗,“这剑明明……”
“明明用了剑冢的幽蓝火锻造,对吗?”我冷笑,“可真正的龙泉剑,需要用皇室与林家的血脉共同铸造,缺一不可——你偷学了御剑司的邪术,却不知道血契的真正秘密。”
林震山脸色骤变,挥剑砍来。我侧身避开,昭雪剑划破他的衣袖,露出小臂上的龙泉剑刺青——与萧承煜曾经的诅咒纹路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萧承煜从阴影中走出,“你才是当年血契的真正守护者,为了复活龙泉剑,不惜投靠御剑司。”
林震山见大势已去,突然咬破舌尖,血雾中竟浮现出龙泉剑的虚影:“就算我死,龙泉剑也会现世!你们以为毁掉骨刃就赢了?血契的诅咒,早就刻进了所有铸剑师的血脉——”
他的尸体倒地时,炉中的假龙泉剑突然碎裂,碎片溅在墙上,竟组成了一幅地图——指向铸剑师行会的禁地“龙泉谷”。
萧承煜握紧我的手:“看来,我们需要去一趟龙泉谷了。”
龙泉谷内云雾缭绕,谷底遍布历代铸剑师的骸骨。我踩着碎剑前行,断腕处的刺痛越来越剧烈,直到看见中央的祭台——上面摆着九具棺材,每具棺材上都刻着与我父亲同辈的铸剑师名字。
“他们是当年拒绝炼制人剑的铸剑师,”萧承煜皱眉,“却被皇室秘密处决,伪装成失踪。”
我伸手触碰祭台,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口型——不是“别信”,而是“谷中”。原来他想告诉我的,是龙泉谷的秘密。
“快看!”萧承煜指着祭台缝隙,那里藏着一卷羊皮纸,展开后竟是血契的真正内容:“‘血契非诅咒,乃守护。龙泉剑出,必以铸剑师之魂镇之。’”
我猛地抬头:“也就是说,当年先祖们签订血契,不是为了炼制邪剑,而是为了封印龙泉剑的煞气?”
萧承煜点头,目光落在祭台中央的剑槽:“而现在,有人想打破封印,用铸剑师的血复活龙泉剑,掀起战乱。”
话音未落,谷口传来喊杀声。数十名黑衣人冲进来,为首者竟是阿满——那个总跟在我身后的小徒弟。
“师傅,得罪了。”她摘下面罩,眼底毫无温度,“会长说,只要用你的血祭剑,就能唤醒龙泉剑。”
“阿满,你竟也是他们的人?”我握紧昭雪剑,“我待你如亲妹……”
“亲妹?”她冷笑,“我亲爹就是被你爹害死的!他为了守住血契秘密,竟将我爹灭口——”
“不可能!”我怒吼,“我爹宁死也不愿铸邪剑,怎会滥杀无辜?”
“有没有可能,问问你身后的皇帝就知道了。”阿满挥剑冲来,剑气却在触及我身前一尺时被弹开。萧承煜不知何时布下了结界,眼中满是冷意:“当年处决铸剑师的命令,是先皇下的,与林家无关。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不管!”阿满红着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的剑突然转向萧承煜,我本能地扑过去,替他挡住这一剑。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襟,阿满惊恐后退:“师傅……”
“阿满,”我忍痛握住她的手,“看看祭台上的名字,你爹的名字旁边刻着凤凰图腾,那是我爹特意为他刻的,因为他是最正直的铸剑师……”
阿满愣住,泪水大颗大颗落下。这时,祭台突然震动,龙泉剑的虚影从剑槽中升起,却在触及我的鲜血时发出悲鸣,渐渐消散。
“不可能……”阿满喃喃自语,“会长说只要有林家血脉……”
“因为龙泉剑根本不是兵器,”萧承煜轻声说,“而是封印邪剑的钥匙。你们被利用了。”
阿满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我伸手抚过她的头:“去告诉行会的人,真相已经大白。以后,我们一起铸造真正的剑,守护该守护的人。”
离开龙泉谷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萧承煜背着我,走在铺满碎剑的小路上,脚步声格外清晰。我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的体温,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眼底的冷意与现在的温柔天差地别。
“疼吗?”他轻声问。
“不疼。”我看着他发间新添的白发,“比起失去你,这点疼算什么。”
他突然停下,转身凝视着我:“昭雪,等这件事了结,我们就成婚吧。本王要让全天下人知道,我的皇后,是最锋利的剑,也是最柔软的光。”
我轻笑,伸手拂去他眉间的褶皱:“好。但成婚之前,我要先铸完那把‘太平剑’——用我们的血,用真相的火,铸一把永不生锈的剑。”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听你的。以后你的每一个愿望,本王都会帮你实现。”
朝阳升起时,我们走出了龙泉谷。身后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谷口刻着的八个大字:“以剑止戈,天下太平”。这或许就是先祖们留下的遗愿,也是我们余生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