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古矿,位于云岚仙城西北三万里外,一片被仙界称为“遗忘星骸”的荒芜星域边缘。
这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山脉矿藏,而是无数巨大星辰残骸,在漫长岁月中被仙界的引力捕捉、撕碎、堆积形成的庞大废墟带。入眼所见,尽是破碎的星核、断裂的星辰脊骨、凝固的熔岩海洋,以及被可怕力量扭曲、冻结的金属洪流。空间在这里极不稳定,时常有细微的裂缝无声开合,吞噬着稀薄的仙灵之气,留下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尘埃、金属锈蚀和某种星辰湮灭后的寂灭味道。
林琰带着重伤虚弱的柳萱儿,撕裂空间,数次挪移后,便抵达了这片死寂之地。
他选了一处相对隐蔽、由一块巨大弧形星骸形成的凹陷处落下。甫一落地,柳萱儿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若非林琰搀扶,几乎就要倒下。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紊乱,体内被那灰袍人震伤的内腑以及被矿洞深处“东西”侵蚀的诡异能量,正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
“林…林大哥…”柳萱儿强撑着想要说话,却被林琰以眼神制止。
“别说话,凝神。”林琰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扶着柳萱儿盘膝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后。没有半分犹豫,他双掌轻轻抵在柳萱儿背心。
嗡!
识海中,那枚残破的冰魄神珠骤然亮起!一股远比在拍卖场中精纯浩瀚百倍的冰魄本源之力,混合着神珠核心那“净化”与“蕴养”的无上法则伟力,透过林琰的掌心,如同冰蓝色的暖流,缓缓渡入柳萱儿体内。
“嗯…”柳萱儿发出一声痛苦与舒爽交织的低吟。那股冰寒却蕴含着极致生机的力量涌入的瞬间,体内肆虐的剧痛仿佛被冻结了大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侵蚀她仙元、神魂的诡异阴冷能量,更是在冰魄本源面前发出无声的“嗤嗤”尖啸,如同冰雪遇烈阳般迅速消融、瓦解!
冰蓝色的光辉自林琰掌心扩散,将柳萱儿整个笼罩在内。她身上那些狰狞的外伤,在冰蓝光芒的照耀下,污血被净化,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更神奇的是,她原本因恐惧和痛苦而萎靡的神魂,在这股冰魄本源之力的滋养下,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甘霖,迅速变得凝实、安定下来。
林琰紧闭双目,心神沉入柳萱儿的体内。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配合着冰魄神珠的力量,细致地梳理着她每一寸受损的经脉,净化着每一丝残留的异种能量。同时,他也“看”到了柳萱儿体内留下的战斗痕迹——霸道阴毒的掌力残留,以及一种…带着强烈空间撕裂和湮灭气息的诡异爪痕!
‘灰袍人…金仙后期,掌法阴毒狠辣,蕴含某种吞噬仙元的特性…’林琰心中瞬间做出判断,杀意更盛。‘而那矿洞里的东西…这爪痕…蕴含的空间湮灭之力…绝非寻常妖兽!’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约莫半个时辰后,笼罩柳萱儿的冰蓝光芒缓缓收敛。她脸上的死灰之气已然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气息已经平稳,内伤好了大半,最致命的那股诡异侵蚀之力也被彻底拔除。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林大哥…”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涌上心头,柳萱儿眼圈一红,泪水再次盈眶。
“感觉如何?”林琰收回手掌,声音温和了些许。
“好…好多了,谢谢你,林大哥。”柳萱儿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及那残留的、令人心安的冰寒气息,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把你知道的,关于矿洞和那个灰袍人的一切,详细告诉我。”林琰站起身,目光投向古矿深处那如同巨兽张口的幽暗地带,眼神锐利如刀。
柳萱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努力回忆道:“星纹钢的消息,是我在万宝楼接取的一个探索任务里无意发现的线索。发布任务的管事说,有散修在古矿外围一处新塌陷的裂隙里,捡到了纯度极高的星纹钢碎屑,怀疑深处可能有矿脉。任务报酬丰厚,吸引了不少人,包括我所在的临时小队,一共十三人,修为都在天仙中期到后期。”
“我们循着线索深入,那地方…很偏,靠近‘寂灭漩涡’的辐射区,空间乱流很强,一般没人愿意去。就在三天前,我们找到了一条被巨大星骸掩埋了大半的古老矿道入口,入口处散落的矿石碎块里,就有星纹钢!”柳萱儿眼中闪过一丝找到目标时的激动,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我们刚进入矿道不久…那个灰袍人就出现了!毫无征兆,就像从空间裂缝里钻出来的一样!他很强,非常强!至少是金仙后期甚至巅峰!他根本不说话,一出手就是杀招!掌力带着一股吸力,能吞噬我们的仙元和生机!一个照面,我们队长就被他…被他吸干了!”
柳萱儿的声音带着颤抖,身体也微微发抖。林琰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他似乎不是单纯为了杀人。他像在驱赶猎物,用可怕的实力逼迫我们,只能往矿道深处逃…那里…太黑了,神识都被压制得厉害,只能勉强感知周围几丈。矿道越来越窄,越来越往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金属锈蚀和…和什么东西腐烂混合的怪味。”
“然后…我们就听到了声音…窸窸窣窣的…开始很轻微,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柳萱儿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接着…是惨叫!走在最后面的老李,突然就被拖进了黑暗里!只听到骨头被嚼碎的声音!然后是张大哥…王姐…一个接一个!”
“那些东西…它们速度太快了!像影子一样在黑暗里窜!爪子…它们的爪子能轻易撕开我们的护体仙光!被它们抓伤的地方,仙元会快速流逝,伤口像被空间腐蚀一样难以愈合!而且…它们似乎能利用矿道的黑暗和复杂环境…神出鬼没!”
“我…我是因为有一张保命的‘小挪移符’,在混乱中拼命激活,才侥幸逃出了那条矿道…但刚出来没多久,就被等在外面的灰袍人…一掌打中了后背…他好像很失望,说了一句‘废物,只逃出来一个’…然后就消失了…”柳萱儿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那濒临死亡的绝望和无助再次将她淹没。
林琰沉默地听着,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当时的场景。陷阱!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利用星纹钢为饵,引诱散仙探路,目的…很可能就是矿道深处的东西!那灰袍人,是清场的猎手,也是观察者!
“你逃出来的入口,还记得吗?”林琰问道,声音冰冷。
柳萱儿用力点头,指向古矿深处一个方向:“记得!就在那片像巨大兽爪的星骸下方,有一道很隐蔽的裂缝,裂缝后面就是那条废弃矿道!”
林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穿透重重星骸阻碍,锁定了一片区域。那里空间波动异常紊乱,隐隐形成一个小型的寂灭漩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而在漩涡辐射区的边缘,确实有一片形似狰狞兽爪的漆黑星骸。
“在这里等我,布下阵法,不要离开。”林琰收回目光,对柳萱儿道。他指尖灵光闪动,迅速在两人所在的凹陷处周围虚空刻画。一道道蕴含着空间隔绝、敛息匿形、防御反击的玄奥阵纹瞬间成型,勾连地脉与稀薄的星辰之力,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隐匿防护罩,将柳萱儿的气息彻底掩盖。除非金仙巅峰强者刻意探查,否则绝难发现。
“林大哥!”柳萱儿看着林琰转身就要走,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小心!那里面…真的很可怕!还有那个灰袍人…”
林琰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如渊,带着一种足以抚平一切恐惧的绝对自信和令人心安的沉稳。
“等我回来。”他留下三个字,身影如同融入虚空般,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微微荡漾的空间涟漪。
柳萱儿看着林琰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周身坚固而温暖的阵法光罩,紧紧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心中依旧被恐惧和后怕缠绕,但那个“等”字,却像定海神针,给了她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希望。
……
林琰的身形如同鬼魅,在破碎的星辰废墟间无声穿梭。他并未直接空间挪移,而是选择了高速潜行。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以他为中心,谨慎地扫描着方圆数百里的区域,重点感知着空间波动和生命气息。
‘果然有尾巴。’林琰心中冷笑。在他离开柳萱儿不久,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与空间乱流融为一体的微弱气息,便远远地缀了上来。对方非常谨慎,距离保持得极好,若非林琰神魂本质强大,又有冰魄神珠对空间和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几乎难以察觉。
‘金仙后期,擅长空间隐匿…是那个灰袍人,或者说,是他的同伙。’林琰瞬间做出判断。他没有打草惊蛇,装作毫无察觉,继续朝着柳萱儿所指的“兽爪”星骸方向快速接近。
越是靠近那片区域,空间越是紊乱。细碎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不时在虚空中闪现又湮灭。一股强大的引力从“寂灭漩涡”的方向传来,拉扯着周围的一切。空气中那股金属锈蚀混合着腐败的怪味也越发浓郁。
很快,那片形如狰狞兽爪的巨大漆黑星骸出现在眼前。它高达万丈,通体散发着幽暗冰冷的金属光泽,爪尖深深插入下方的星骸堆中。在靠近“爪腕”部位的下方,一道宽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漆黑裂缝,如同怪兽的咽喉,散发着阴冷死寂的气息。裂缝边缘,还残留着几片破碎的衣料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林琰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便无声无息地没入那道裂缝之中。
一进入矿道,光线瞬间被吞噬,绝对的黑暗笼罩下来。这里的黑暗极为诡异,仿佛能吸收光线和神识。林琰强大的神识探出,竟也被压制得只能覆盖周身十丈左右的范围,再远便如同陷入泥沼,模糊不清。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臊味和腐败气息,混合着星纹钢矿石特有的冷冽金属味。脚下的地面崎岖不平,布满了尖锐的矿石棱角和不知名生物的骨骸碎片。矿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不断向下延伸,如同通往九幽地狱的甬道。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林琰自己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那若有若无、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林琰指尖燃起一缕极其微弱的冰魄神焰。幽蓝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数尺范围,映照出矿道岩壁上深深的、仿佛被巨兽利爪刮擦过的痕迹,以及一些早已凝固发黑的大片血迹。
他沿着矿道谨慎下行,每一步都踏在绝对安全的位置。冰魄神珠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不仅收敛着他所有的气息,更将周围弥漫的那股能侵蚀仙元的诡异能量无声净化。
越往下,空间压迫感越强,那股腥臊腐败的气味也越浓。脚下的骨骸碎片也越来越多,从零星的碎骨,渐渐变成了相对完整的、属于不同种族的骨骼残骸,有人形的,也有兽形的,甚至还有一些闪烁着金属光泽、形态奇异的骨骸。
突然!
林琰脚步猛地一顿!
前方矿道的转角处,阴影剧烈蠕动!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影子,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撕裂黑暗,直扑林琰面门!
那速度快得超出了天仙的极限,几乎达到了金仙初期的水准!更可怕的是,伴随着它的扑击,一股强烈的空间撕裂感骤然降临,仿佛要将林琰所在的那片空间硬生生剜掉!
林琰瞳孔微缩,却并未慌乱。他甚至连手都没抬。
嗡!
一层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冰蓝色光罩瞬间浮现在他身前!
嗤——!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如同利爪抓在万载玄冰之上!那道黑影的扑击戛然而止!
借着冰魄神焰的微光,林琰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那是一只…难以形容的生物!它体型不大,约莫家犬大小,通体覆盖着暗银色的、仿佛由无数细小空间碎片构成的鳞甲。头颅扁平,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大半个头颅的、布满细密螺旋利齿的口器!四只爪子极其锋利,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寒光,爪尖萦绕着细微的空间涟漪。一条细长的、如同蝎尾般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地甩动着,尾尖同样带着撕裂空间的气息!
此刻,它的利爪正死死抓在冰蓝光罩上,口器中发出嘶嘶的、充满贪婪与暴戾的低吼。它似乎对林琰身上散发的、被冰魄神珠净化过的精纯能量极为渴望,又对那坚固的冰罩感到愤怒。
“噬空兽?”林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冰冷的杀意。这是一种诞生于空间极度不稳定区域的异种凶兽,以空间碎片和富含空间属性的矿物(如星纹钢)为食,其爪牙天生附带空间撕裂和湮灭之力,极其难缠!难怪能轻易撕碎天仙的防御!它们通常群居…
念头刚起,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
嘶嘶!嘶嘶嘶!
前方、后方、头顶的岩壁阴影中…无数双闪烁着幽暗银光的“眼睛”(实质是感应空间波动的特殊器官)亮了起来!密集的窸窣爬行声如同潮水般从矿道深处涌出!
眨眼间,数十只形态狰狞的噬空兽,如同从黑暗中涌出的银色洪流,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朝着林琰疯狂扑杀而来!锋利的爪牙撕裂空气,带起道道细微的空间裂痕!
腥风扑面!杀机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