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落下,洁白的雪花在月光的轻抚下,熠熠生辉。
明日便是贰月红下葬的日子。
原本空无一人的灵堂内,突然闯入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静静地站在棺材旁。
记忆中那些残破的记忆碎片化作澎湃的潮水,如狂风骤雨般席卷了所有的思绪,平静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指尖轻轻覆上贰月红冰冷的脸颊,暗哑又温柔的嗓音,隐约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张瑞雪缓缓俯下身,温润的双唇触碰对方冰冷的唇角,晶莹的泪珠沿着微颤的睫毛悄然滴落,绽放成无瑕的白色花朵。
解雨辰在隔壁房间察觉到动静后,急匆匆地过来查看。
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的脚步突然就停顿了下来,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张瑞雪躺进棺材里,整个人蜷缩在贰月红的怀中。
她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如寒冰般的手指,十指相扣。
耳畔似乎还缭绕着当初清脆婉转的戏曲声。
她记得他身上的味道,脂粉香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海棠香气。
窗外又开始下起大雪,恍惚间,灵堂内好像响起细微的哼唱声。
故人踏月而去,无归期。
忆不尽前尘悲喜。
蓦然回首,已结局。
张瑞雪微微抬头,目光凝视着那张沉睡的脸庞,长睫垂下淡淡的阴翳。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多年。
长生的宿命,或许就是承受无尽的遗忘和别离、得到与失去的轮回……
而他们,注定无法相守一生。
风儿从门口吹进灵堂内,呜咽环绕。
解雨辰守在门口,眺望着如同黑幕般夜空,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的帷幕正在缓缓收起。
不远处的天际,一抹柔和的橙光似水彩般晕染开来,逐渐驱散了浓重的墨色。
外面的大雪也停了。
张瑞雪睡了很久,梦中那抹红色的身影牵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狗,在雪地里渐行渐远,正挥着手与她告别。
当意识再次苏醒时,眼前的是陌生的世界,脑海中则是一片茫然无措的空白……
医生说张瑞雪这种情况,叫做逆行性失忆症。
等张起棂和黑瞎子赶回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贰月红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解雨辰寸步不离地守在张瑞雪的床前,一刻也没离开过。
“花爷,小雪儿这是?”
黑瞎子看着眼神空洞迷茫的张瑞雪,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
是张家人的天授。
原本他们三人要一起去夹喇嘛,结果张瑞雪在半途中就离开了。
张起棂不放心想陪她一起,却被她给制止了。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想去确认一下。”
张瑞雪抬眸看向他,一种莫名的疼痛感在血液中蔓延,嗓音更是说不出来的干涩。
那是张起棂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悲伤。
少见的慌了神,本能地想要上前安抚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黑瞎子看着仿佛碎了般的哑巴,再看了看紧抿着唇瓣的小雪儿……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知情人,黑瞎子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哑巴,让小雪儿走吧。”
张起棂回头愣愣地看着黑瞎子,声音多了几分疑惑。
“瞎?”你知道些什么?
黑瞎子啧了几声,又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感叹。
“情这一字,还真是无解啊~”
……
“阿雪,你醒了。”
解雨辰身上的脂粉香与海棠花香交织,在张瑞雪的鼻尖萦绕,唤起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张瑞雪脑海中满是迷茫,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你是谁?”
清冷的声音透出一丝生疏与淡然的意味。
解雨辰想起师父所说的天授,眸光一闪。
“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张瑞雪目光落在眼前的蝴蝶刀上,涣散的思维逐渐开始凝聚。
那是一把与黑金古刀同样材质和锻造工艺的蝴蝶刀。
特别是手柄上的雪花图案,那是她独有的标记方式。
而且看这锻造的工艺,似乎是出自于她手中。
张瑞雪沉默了良久,才问了一句话。
“这把刀,是你的?”
解雨辰迟疑了一秒,随后点了点头,师父说,只有等阿雪恢复记忆后,才能将刀交还给她。
可是……她现在又失忆了。
他只能暂时隐瞒下来,承认了这把刀的归属。
“不止一把,我身上一共有两把蝴蝶刀。”
张瑞雪眼神复杂地瞥了解雨辰一眼,唇瓣微启,似有千言万语涌至舌尖,终究默默吞回腹中。
蝴蝶兰,代表着直白的爱意。
而两把蝴蝶刀,正好对应上她的黑金双刀……
眼前这个人,是她认定的人?
熟悉的香味,婉转动听的嗓音,温柔的笑容,眼波含情的水眸……
都带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熟悉感。
心脏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让她微微有些失神。
正当张瑞雪疑惑不已的时候,回去换衣服的黑瞎子可就大事不妙了。
张起棂执拗的看着黑瞎子,非得让他将知道的全部事情都讲出来。
“瞎,快说。”
黑瞎子双手环胸,皱着眉头看着他,微微挑了挑向下的眉毛。
“哑巴,你确定要听吗?”
看似认真的话语却带着一丝戏谑,还几分包含私心的坏心思。
要是哑巴知道了事情真相,身受感情重创,指不定就放弃小雪儿了呢?
那到时候,自己不就有机会了?
啧啧~瞎子我呀,可真是个大聪明。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掉一个情敌~~
张起棂抿了抿唇,第六感告诉他,瞎子肯定又在憋什么坏了。
要不然这表情,也不会笑得如此淫荡。
“瞎。”
看着哑巴脸上密密麻麻的脏话,跟要暴揍他三百六十五顿的样子,黑瞎子连忙举起手投降,立刻开始了长篇大论……
结果出乎黑瞎子的意料,张起棂表现的十分平静。
“哑巴?你难道就不伤心难过吗?”
张起棂冷着一张脸,心里却好像被容嬷嬷扎了针似的疼。
伤心难过?他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但是比起自己的难过,心里更多的情绪好像是心疼。
心疼……她。
张起棂眼中闪过一丝痛意,缓缓开口。
“人已经死了。”
言下之意,都已经过去了。
黑瞎子看着一脸纯真的哑巴,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啧啧~小哑巴还真是傻~知不知道有一句叫做……
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