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橘色的灯光忽闪着。
窗外的风声愈发急促,似乎是在诉说着外面世界的喧嚣与不安。
空气中弥漫着人参独有的香气和各种中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眼珠略显浑浊,身着一袭黑底对襟马褂,衣领处金丝纹样透露出低调的奢华。
解九爷的舌尖下含着一块百年老参,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多年来,她的容貌依旧如初,还是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只是这头发……二爷要是知道了,恐怕是又得心疼了。
“咳咳……不知解某还有多少时日?”
解九爷捂着手绢轻咳了两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空气中弥漫开来。
张瑞雪垂眸思虑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三个月。”
解九爷似乎是被这句话给惊到了,喉咙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差点不慎摔下床。
守在一旁的伙计,立刻上前扶起解九爷,拍着背替他顺气。
张瑞雪面色淡然的站在一旁。
良久之后,解九爷才艰难地平复喘息。
他看着自己那苍老发皱的手背,眼底满是一片猩红。
他还有一些事情没完成,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时间……
“请问张小姐,可有什么续命之法?”
“一年,我只需要一年的时间。”
解九爷望向张瑞雪,目光中流露出真挚而恳切的哀求之意。
自从解连环的‘死讯’传回解家后,解家的第二代就像是中了诅咒般,一个又一个相继死去。
这是解九爷早已料到的局面,也是他走出最决绝的一步棋。
九门两代人的命运早已深陷其中,下一代的未来亦将不可避免地卷入这场漩涡。
解雨辰,就是解九爷选定的下一位当家人。
也是解九爷布下的,放在明面上,最为重要的一枚棋子。
张瑞雪安静地站在原地,面对解九爷那充满哀求的语气,情绪依旧毫无波动,沉默的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雪峰。
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好似山巅那股凛冽的寒风。
“半年。”
解九爷闻言,低头沉默良久,心里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紧咬着牙关,半年就半年,总比三个月要强!
黑瞎子斜倚着走廊的柱子,看着张瑞雪从房内走出来。
解家的伙计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银行卡。
“哎呦,替我们多谢九爷。”
黑瞎子一把接过银行卡,动作自然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张瑞雪看了他一眼,便抬脚往外走去。
黑瞎子抬手勾住张瑞雪的肩膀,语气戏谑地问道:“这解九爷,到底有何目的?”
张瑞雪瞪了黑瞎子一眼,松手。
黑瞎子眨了眨眼,当做一副没看见的样子,成功获得麒麟肘击*1。
“续命。”
“续命?”黑瞎子一愣,随后又勾唇笑了起来,“真有意思~”
墨镜掩盖住幽深的目光。
九门从最开始的一无所知,渐至身不由己,又到最后心甘情愿投身于那无底的泥潭之中……
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路过一处院子时,张瑞雪突然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唱戏声。
透过庭院里盛开的海棠花丛,只见一身红衣的人静立在那儿,恰巧正与院门相对。
张瑞雪顿时停下了脚步。
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那个人,是谁?
她好像记不起来了。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解雨辰在一旁学的是有模有样,举止神态间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
黑瞎子站在院门口,眼神隐晦地瞅了张瑞雪好几眼,压住心下的波澜。
等一曲罢了,解雨辰才对贰月红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地说道:
“师父,那边两位好像是爷爷请来的客人,可否容我先去打个招呼?”
闻言,贰月红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去吧。”
黑瞎子一看解雨辰走了过来,将指尖的烟掐灭,笑吟吟地凑上前去交谈。
“解少当家。”
解雨辰仰头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黑皮衣,黑裤子,焊在脸上的黑墨镜,想必就是道上传闻中的黑瞎子了。
那这一位,便是能为爷爷治病的贵客了?
一袭似云般轻盈的白衣,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周身彷佛萦绕着淡淡烟雾,如梦如幻,不似尘世中人。
解雨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凤眉明眸,肤若白雪,樱唇轻点,宛若寒雪中绽放的寒梅,孤傲而清冷。
看着那头如瀑般垂下的银丝,解雨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解。
解雨辰礼貌地邀请张瑞雪和黑瞎子,到院子里先喝杯茶水。
黑瞎子自然注意到他目光中的审视与探究,也没有太在意。
九门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解少当家客气了,等下次有机会再来登门拜访。”
张瑞雪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并没有开口。
小女孩大约七岁左右,肉嘟嘟的脸蛋,精致到如瓷器般的五官,可爱到犹如招画上走出来的小仙童。
眼神灵动透亮,眉眼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婉约的气质。
她隐隐约约记得,当初解连环名下过继的,好像是个儿子吧?
眼前这身女孩子打扮,或许,是因为学戏的原因?
张瑞雪抬眸看向院子里的戏台,那抹红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感,让她感到心神一阵恍惚。
“刚才那个人,是谁?”
黑瞎子被张瑞雪冷不丁的一句问话,问愣在了那里。
“好像是解少当家的师父,九门中的二爷。”黑瞎子反应过来后,嘴角带着隐晦难懂的笑意。
小雪儿这是……想起什么了?
张瑞雪望向远处的那扇院门,下意识地喃喃低语。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