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佳依注意到来电人信息的那一刻,本该已经哭累的双眸,此时此刻竟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泪。
“佳依?妈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哭什么?”
哭腔出口的刹那,她一声哽咽,顿时让雨宫弦原本脸上亲切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
他的心忽地“咯噔”一声,迅速被拧成一团一般窒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w市那边出大事了——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关门的声音,林佳依原本细小的抽泣从出了病房后便迅速放大成了哭喊,任他怎么劝都停不住。
妹妹越是哭得厉害,越是让他心揪得疼,且她只是一个劲地哭,也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雨宫弦在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能为力。
“没了——”
“爸,爸爸他,没了,没了——”
林佳依激动得有些口齿不清,伴随着一阵咳嗽,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重的撞击声。
雨宫弦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面无表情地呆愣在原地,他的手已经疼得麻木,反而愈发激烈地砸着桌面。
“爸怎么没的……”
这样阴冷的语气,即便是隔着屏幕,林佳依也能想象得到此时哥哥的表情有多么痛苦。
爸爸不在了,妈妈又病倒了,这个消息该怎么告诉林佳琳?她是爸妈唯一的亲生女儿,如果让她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结果会是什么样!
“爸出了车祸……颅骨碎片插进神经里,做手术拿不出来,妈妈她……妈妈在手术台上给爸爸注射了安乐死……”
断断续续的话语出口,随即又是一声呜咽,泪眼朦胧之时,她看到一个人影从病房里走出,抽出纸巾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陪她到现在的顾清寒。
“哥,你和琳琳能不能……回来……”话里充斥着渴求般的语气。
此时江楠和白镜还在火急火燎地往A市赶,她在w市现在只有顾清寒一个人可以寻求帮助。
宋凌睿联系不上,如果哥哥能回来,如果他们能回来的话……起码她不会一个人孤独地承受着这一切痛苦。
可是,老天这次似乎偏偏就是要给他们一家开这场玩笑。
“对不起……”雨宫弦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无神的双眸,“日本最近遭受了暴风雪的侵袭,东京这里从今早开始,所有航班都关闭了……”
她的希望又再一次幻灭。
一股无形的力似乎在推着她的身体,林佳依脚下一软,整个人毫无预兆地下坠,好在被顾清寒眼疾手快地出手接住。
顾清寒搂着她的身体,双手抱得越来越紧,林佳依凄厉的哭声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耳边,敲击着两个男人的心。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话也越发清楚了。
“哥……你会……告诉琳琳吗……”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妹妹如果得知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然而林佳依提出的问题,恰恰也是雨宫弦在纠结的问题。
那丫头本就机灵,若是被她发现丁点端倪,准要来个抽丝剥茧的盘问,且父亲去世这种大事,就算瞒过她这一时,能瞒过一世吗?
如果这时候不把真相告诉林佳琳,等以后她自己发现时,指不定会比现在还要痛苦。
他叹息了一口长气,最终在沙发上重新坐下了:“琳儿那边,我会想办法好好跟她说的。”
“妈她在哪,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妈染上了很严重的肺心病,给爸做完手术后吐血晕倒了,现在还在休息……”
天知道雨宫弦听到这里时有多窒息,他现在终于能够感受得到妹妹一个人在那边孤独无依的感觉了,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父亲去世,母亲病重,他跟林佳琳却要因为暴风雪而被困在日本不能回国,甚至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失魂落魄地挂断了电话,雨宫弦把手机往一旁一扔,双手已经开始疯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他开始失控般地嘶吼,把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都往地上砸,巨大的声响顿时把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千川吸引了来。
“社长,发生什么事了——”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看到雨宫弦的指节在流血,桌上是清晰可见的血迹,地上则铺着各种物品的碎片。
而那张阴沉的脸,早已是泪流满面。
随后,在千川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雨宫弦忽然“砰”地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上,面朝着向西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爸,不孝子熙然不能回国为您送终,就在这里,为您送最后一程——”
千川站在他的背后,深邃的眸子里是无尽的惆怅,眼前这个本该对万事都抱以谨慎从容态度的男人,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了他内心最脆弱的一面。
另一边,林佳依已经哭到乏力的地步,只能由着顾清寒抱着自己在长椅上坐下,如果现在进病房,一定会把还在熟睡的母亲就此吵醒。
孤独感疯一般地缠绕上她的身体,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佳依,你还有我。”顾清寒如沐春风的声音始终回荡在她耳边,也不多说什么,只紧紧地拥着她的肩膀,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看林佳依来来回回痛哭过好几轮了,说她感性,心软,可每次自己在情深时向她表明爱意,她的心就好像石头一般硬。
“你不能再这样无止境地哭下去了,别忘了,你现在是孕妇。”
方才他陪着林佳依在医院的妇产科里做了检查,怀孕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医生特别强调了孕妇最近的吃食也要以清淡为主,情绪也不能太激动。
这放在平常任何一个时期来说都是件容易的事,可恰就因为现在的非常时期,你要她稳定情绪是不可能的。
现在要哄林佳依,简直比哄几个月大的小婴儿睡觉还要困难。
外面气温低,即便林佳依还在不停地抽泣着,也不得不把她带回病房。
刚推开门,两人定睛一瞧,便看见乐芸的手在半空中胡乱地抓着。
“林晨——”从她的口中已经可以依稀听到丈夫的名字。
林佳依下一秒便直接冲到了母亲的床边,随即便紧握住母亲抬起的手,然而,她刚一把抓住,便被母亲一把甩开。
乐芸像着了魔似的,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林晨的名字,双眸一直注视着头顶天花板的方向,就好像——
已经看见林晨在黄泉路的那头等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