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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转向长椅上坐着安慰林佳琳的那个单薄身影,千川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让千川难以忘记的,是昨晚在病房里,父亲偷偷给他留的话。

千岁被父亲找了借口支开,就为了要告诉千川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千岁跟日影家,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在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就被日影浩介带回了家,这个被遗弃的小丫头给日影家带来欢乐的同时,也增加了不少经济上的负担。

她从小体弱,光是药物治疗的费用就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尽管如此,父亲还是执拗要抚养她长大。

这是千岁所不知道的秘密。

日影浩介的葬礼没有外来的宾客,没有繁琐的礼节,巴掌大的灵堂就设在家里。

千川兄妹作为主人,双双身着黑色和服在灵堂两边端坐着。

出席葬礼的还有雨宫一家,平日里照顾他们兄妹俩生活起居的樱田太太和洛河管家也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穆的神情。

“千川先生,请节哀。”朝日影浩介的遗像再三鞠躬后,洛河管家走到千川的面前,双眸中流露着遗憾。

“谢谢您。”

抬头的那一瞬间,千川的脸上挂着平淡的微笑。

“这两天我收到了很多安慰的话,谢谢大家能来出席我父亲的葬礼。”

他的声音很冷静,一点也听不出遗憾和悲伤,相比之下,一旁的千岁情绪就要激动得多,还是樱田太太和林佳琳在一旁安慰着,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父亲的遗照一起被置放在祭坛的正中央,两侧是荷花灯与花篮装饰,遗体在木棺里静放。

吉次郎老爷把包好的信封交给千川,里面装的都是送葬的礼金,然而还没递到千川手上,便被千川婉拒了。

“老爷,我们已经受了您太多恩泽,这钱万万不能要。”

吉次郎也不买他的账,坚决地把信封塞进他怀里:“拿着,说什么恩泽,长辈给的钱,叫你拿就拿着!”

日影先生不在了,雨宫氏也可以是他们兄妹俩永远的避风港。

千川的心再一次受到了深深的触动。

界内许多人听到雨宫吉次郎和赤陵社的名字,第一反应都是汗毛倒竖,他给日本黑道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名副其实的“黑道先生”。

直到父亲去世,千川都没有把雨宫家的黑道背景告诉父亲,为的就是让他老人家放下心,如果让父亲知道他们兄妹二人身边会是这样危险的人物,一定会感到恐慌。

但千川真的想告诉父亲,在他和千岁的心目中,雨宫吉次郎只是他们敬爱的爷爷,他有残忍冷酷的一面,但从来不会展现在家人面前。

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为什么不值得他们耗尽一生去追随?

葬礼的流程还在继续着——

一直到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他们要护送父亲的遗体前往火葬场进行火化了。

“社长,请大家就在家里等待吧,由我和千岁去就好了。”

“好,这里有我们,你们路上小心。”

眼看着日影浩介的棺材被人抬走,千川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悄悄哽咽一声,便扶着千岁走了。

千岁因为父亲的死深受打击,他,又何尝不是呢……

可父亲在离开前,对他说过最后一句话。

“孩子,不要因为我的死而悲伤,照顾好千岁,这是爸爸最大的心愿看见你们如今都那么优秀,我也可以心满意足地去见你们的妈妈……”

在父亲的脸上,看得到的只有欣慰的笑容。

他答应过父亲要承担起这个家所有责任,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崩溃掉呢?

他还要照顾好千岁,他依旧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尽管这个支离破碎的小家,如今只剩下这孤零零的兄妹俩……

“哥,你能不能告诉我,爸爸之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坐在车上,千岁依偎着他的肩膀,脸上泪痕未干,双手紧紧地抱着千川的手臂。

她知道父亲去世前夜是故意支开自己的,有什么话是只有哥哥能知道,而自己不能听的?她实在是猜不出。

“没什么,就是要我好好照顾你。”

千川的心在此刻猛地紧绷了起来,那件事,是万万不可以告诉千岁的,父亲刚刚离世,如果这时候告诉她,只会让她备受打击。

以后有机会再说也不迟——

千岁听了也不作任何回应,目光变得有些暗淡,毫无疑问千川是在瞒着她什么,女人在这方面往往要比男人敏感。

她有些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她明白,哥哥和父亲不想告诉她,一定有他们自己的原因,过多的埋怨只会让自己心里不痛快罢了。

父亲的棺材被抬进了火葬场,出来时只有一小方几斤重的黑盒子,被千岁紧紧地抱在怀里,却像是在她的心上压了一座大山。

兄妹俩回程的路上一路无语,目光冷寂得如同一潭死水,沉痛和悲伤疯狂捶打着兄妹俩的心,但到最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身处喧嚣的城市,此刻却觉得周围无比的安静。

抬头望了望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千岁叹了口气,嘴唇微微张了张,低声道:“哥,要不要去喝一杯……”

千川抬了抬灰暗的双眸:“行啊。”

于是在路边一家小酒屋里,桌上摆着好几瓶啤酒,却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已经有三分之二的酒瓶由满到空。

千岁脸上尽是一片红霞,神志有些不清,却依旧没停下手中倒酒的动作,人是醉了,但内心那种直击灵魂深处的悲痛却依旧萦绕着。

举杯浇愁愁更愁,这话一点也没错。

她只要一想到父亲和母亲同是因病去世,心头就泛起一阵撕扯般的痛楚。

换做平时,千川是不会允许她这样酗酒的,但这次千川却没有劝她,跟着她一起喝了起来,千岁酒量比他要好得多,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他也想像千岁一样潇洒地大醉一场,短时间内还能逃避一会儿现实,可是,他是醒着的,也必须醒着。

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千岁已经迷糊得找不到包了,趴在桌上自言自语,最后还是千川帮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很轻,对方根本听不出是千川代替千岁接的电话。

“千岁宝贝,咱们见见好么?”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抑沉重的声音,千川听完醉意全无,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是吉村涉!

他怎么会有千岁的联系方式?

“千岁没空见你。”冰冷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响起,那头的吉村先是一怔,随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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