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鹤在机场国际到达出口等了十分钟,那个穿着墨绿风衣的身影刚转过转角,他就先笑出了声。
“云师傅,您这戴墨镜是怕鬼认不出您,还是怕我认不出?”
他晃了晃手里的姜茶,杯身还裹着便利店的暖贴——出发前特意绕去福利院,王奶奶往他兜里塞了三把驱寒的红枣。
云知夏摘下墨镜,眼尾的泪痣在冷白灯光下泛着淡红。
她伸手接过姜茶时,指尖比杯壁还凉:
“巴黎这鬼天气,飞机上广播说最近三起失踪案都在北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观鹤后背没卸的外卖箱,“你倒是轻装,连法袍都没换?”
林观鹤拍了拍外卖箱,金属搭扣撞出脆响,“法袍压箱底呢。”
“苏妲说这箱子装过雷符、驱鬼香,比法袍还辟邪。”
他歪头看她冻得发白的唇,摸出兜里的暖宝宝贴在她手背上,“先去取车,萧队托人租了辆越野,后备箱塞了半箱符咒——她原话是‘够烧了巴黎圣母院’。”
云知夏被暖宝宝焐得睫毛轻颤,低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背:
“隐世门派对这次跨国任务意见很大,说咱们是野路子碰西洋邪术。”
她声音放轻,像怕惊着什么,“但我查过幽影会的资料,他们上个月在里昂挖了座中世纪墓园,用活人血祭......”
“所以咱们得赶在他们祭完第七个人前掀了场子。”
林观鹤跨上租车行的黑色吉普,钥匙在指间转了个圈。
车载广播突然发出刺啦声,他的破妄眼扫过仪表盘,看见几缕灰雾正顺着空调口钻进来——是被惊动的游魂。
他摸出张黄符拍在出风口,灰雾瞬间消散。
后视镜里云知夏正翻开笔记本,钢笔尖悬在“食魂鬼特征”那页:
“亚历克斯是巴黎天师协会最年轻的大导师,三年前镇过黑弥撒邪阵。但他上周在协会论坛发过帖子,说东方天师‘只会画符念咒,连食魂鬼的真名都叫不全’。”
林观鹤踩下油门,轮胎碾过积水:
“那正好,我让他见识下,咱们画的符能把食魂鬼的魂都扒层皮。”
亚历克斯的占卜屋藏在蒙马特高地的巷子里,门楣挂着褪色的星象图。
推开门时,混合着鼠尾草和旧书的气味涌出来,穿墨绿天鹅绒西装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擦拭银质烛台。
听见动静,他转过脸,金框眼镜后的蓝眼睛里写满审视:“林?那个用外卖箱装符咒的东方天师?”
“是林观鹤,观鹤的观,观鹤的鹤。”
林观鹤大大方方在藤椅上坐下,外卖箱往脚边一放,“萧宁说您有幽影会的线索。”
亚历克斯放下烛台,指节敲了敲桌上的羊皮地图:
“三天前,圣塞巴斯蒂安教堂的守夜人失踪了。他最后发的短信里说,听见唱诗班的声音从地窖传来——可那教堂十年前就拆了管风琴。”
他抽出张照片推过来,泛黄的老照片里,哥特式尖顶下站着个穿白裙的女孩,“还有这张,上周在失踪者口袋里发现的,背面写着‘母亲的礼物’。”
云知夏凑近看照片,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女孩的裙式是十九世纪末的,可能和食魂鬼的献祭仪式有关......”
亚历克斯突然打断她,指尖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但我不认为你们能找到什么。”
“食魂鬼会吞噬生者的记忆,你们连它的真名都唤不出——”
“所以需要您的帮助啊。”
林观鹤突然笑了,从外卖箱里摸出个红布包,解开是块黑黢黢的木块,“千年雷击木,苏妲托人从长白山挖的。您不是总说东方法器‘华而不实’?等会去教堂,我拿这木头刻个符,要是镇不住鬼......”
他故意拖长音调,“我请您喝三个月的可丽饼,加双份榛子酱。”
亚历克斯的蓝眼睛闪过一丝兴趣,伸手要碰雷击木时,林观鹤又把布包收了回去:“看完教堂再说。”
他站起身,外卖箱的搭扣撞在桌角,“现在,麻烦您指个最近的废弃教堂?”
圣塞巴斯蒂安教堂的尖顶在暮色中像根生锈的针。
林观鹤踩着满地碎玻璃进去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这里的阴气和国内不同,像浸在冰醋里,刺得鼻腔发酸。
云知夏摸出银制十字架,压低声音:
“左边第三排长椅下有东西。”
他的破妄眼缓缓睁开,教堂里的景象瞬间扭曲:
原本空荡的中殿飘着十几团半透明的影子,有的拖着断裂的腿,有的喉咙插着生锈的刀——都是被食魂鬼啃过的残魂。
最深处的祭坛下,一团紫黑色的雾气正在蠕动,雾气里隐约能看见白裙的轮廓。
云知夏的钢笔尖抵住掌心,“是献祭阵。”
“这些残魂在给食魂鬼当养料......”
“先收了它们。”
林观鹤摸出三张雷符,指尖在符纸背面快速画了个“镇”字,“你去左边,我右边,动作快点——”
话音未落,祭坛下的紫雾突然翻涌。
林观鹤的破妄眼捕捉到雾气里闪过一对青灰色的獠牙,空气瞬间冷到能看见白雾。
他下意识把云知夏拉到身后,外卖箱“咔”地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符咒被阴风吹得哗哗作响。
云知夏的手按在他后腰,声音发颤却清晰,“观鹤......”
“它在盯着我们。”
祭坛后的彩窗突然发出脆响,一块玫瑰色玻璃掉下来,在两人脚边摔成碎片。
林观鹤盯着碎片里扭曲的倒影——在他们身后的阴影里,正缓缓浮现出一个比雾气更浓的轮廓:瘦长的四肢,青灰色的皮肤,额头上刻着暗红的咒文。
那是西方传说里的食魂鬼。
而它的目光,正牢牢锁在林观鹤的破妄眼上。
食魂鬼青灰色的指节擦着林观鹤后颈扫过,带起一阵腐臭的风。
他后槽牙咬得发酸——这鬼物的阴气比国内百年煞鬼更凶,像根烧红的铁钎直往天灵盖里钻。
破妄眼里,食魂鬼额间暗红咒文正渗出黑血,那是它吞噬活人记忆时留下的罪印。
“云知夏!”
林观鹤反手攥住她手腕,将人往身后又带了半步。
外卖箱在脚边“哐当”翻倒,雷符、血符撒了一地,其中一张黄符被阴风吹得贴在食魂鬼小腿上,滋滋冒起青烟——这是系统上周刚解锁的“破煞符”,专门克西方邪灵。
云知夏被拽得踉跄,却借势撞开身侧的长椅。
木头与地面摩擦的尖啸声里,她从风衣内袋摸出个檀木匣,指尖沾了沾匣底的朱砂,快速在掌心画了个“镇”字。
“接着!”
她喊得破音,将匣中最后三张金纹符咒拍进林观鹤手心——那是萧宁走前塞给她的“阴阳镇魂符”,说关键时刻能当底牌。
林观鹤手指刚碰到符咒,系统提示音就在脑海炸响:
【检测到西方食魂鬼(等级:高阶),触发隐藏任务“跨域镇邪”,完成奖励:净魂咒·改良版(融合东西方咒文)】
他瞳孔骤缩。
上回系统发布隐藏任务还是在镇福利院凶灵时,奖励的雷符直接让他跨过初阶瓶颈。
此刻食魂鬼的獠牙已近在咫尺,他咬舌尖逼自己冷静,将三张符咒叠成三角,指尖按在符心念咒:
“东极青华,西极幽明,魂归本途,邪祟退散——”
咒文后半段突然变调。
改良版净魂咒在他脑海自动流转,原本熟悉的道家韵脚里混入了拉丁文的晦涩音节,像是两股清泉在血管里交汇。
食魂鬼发出刺耳的尖啸,青灰色皮肤开始龟裂,额间咒文的黑血喷得更急,竟在半空凝出个模糊的人脸——是圣塞巴斯蒂安教堂守夜人的模样。
“是记忆碎片!”云知夏突然抓住他胳膊。
她的指尖沁着冷汗,却比任何符咒都烫人,“食魂鬼在吐吞下去的记忆!”
“观鹤,快引到符咒上!”
林观鹤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叠好的三角符拍向空中。
符咒遇血即燃,腾起的金焰里,守夜人的脸逐渐清晰,最后化作一道白光钻进符纸。
食魂鬼的身影猛地虚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祭坛上发出呜咽。
“现在!”
林观鹤拽着云知夏扑向撒落的雷符。
他掌心还留着她的温度,动作却快得像道影子——弯腰、抓符、结印,整套动作在系统辅助下精准到毫秒。
三张雷符同时炸开,蓝紫色电弧裹着金焰劈在食魂鬼身上,鬼物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化作万千黑点消散在空气里。
教堂突然安静下来。
彩窗漏进的暮色里,漂浮的残魂们终于有了形状:老妇人攥着褪色的圣像,少年抱着断弦的小提琴,还有那个穿白裙的女孩——她对着林观鹤和云知夏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光里。
“这......”
亚历克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不知何时摘下了金框眼镜,蓝眼睛里全是震惊,“你们竟用东方符咒引出了食魂鬼吞噬的记忆。”
“我之前在论坛说的那些......”
他喉结动了动,“是我浅薄了。”
林观鹤弯腰捡起外卖箱,边收符咒边挑眉:
“可丽饼的赌约还算吗?”
亚历克斯愣了愣,突然笑出声。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羊皮卷,摊开时能闻到陈旧的熏香:
“幽影会在枫丹白露森林还有座老庄园,他们的血祭阵可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云知夏仍泛白的指尖,“需要我的人带路吗?”
云知夏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符咒,闻言抬头。
她眼尾的泪痣被暮色染得发红,声音却稳得像块玉:
“萧队说过,跨域任务要‘以战立威’。”
她将最后一张符咒放进檀木匣,扣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不过......”
她看向林观鹤,“要是遇到更凶的鬼,观鹤的外卖箱还能装得下符咒吗?”
林观鹤拍了拍被雷符烧出焦痕的外卖箱,冲她眨眨眼:“装不下符咒,还能装你啊。”
亚历克斯轻咳一声,低头假装研究羊皮卷。
暮色里,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朝着教堂外走去。
风卷着碎玻璃哗啦啦响,远处传来警笛声——是巴黎警方接到报案赶来了。
而在他们脚边,那张印着白裙女孩的照片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新写的字迹:
“第七个祭品,在枫丹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