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鹤几乎是撞开阮家老宅的红漆木门。
穿堂风卷着药香扑来,他却连呼吸都顿住——八仙桌旁,阮霜正撑着额头,指节白得几乎要渗出血,发尾沾着冷汗黏在颈侧;
阮雪蜷在木椅里,咬着下唇,睫毛上挂着泪,见他进来才轻轻抽了下鼻子,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霜姐!”
“雪雪!”
他两步跨过去,半蹲在阮霜身侧,手掌覆上她后颈。
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比寻常发烧灼人三倍不止。
阮霜缓缓抬头,眼尾泛着红,原本清亮的瞳孔里浮着层雾气。
她声音发哑,“观鹤...”
“从上周三开始,我总在熬药时看见...看见药罐里飘着张女人的脸。”
阮雪吸了吸鼻子,小手揪住林观鹤的衣角,“我、我也是!”。
“昨天给王奶奶抓药,称砣上缠着条黑绳子,绳子另一头...另一头是个穿灰衣服的爷爷,他冲我笑,牙齿都是黑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埋进林观鹤肩窝,“姐姐说那是幻觉,可、可我摸得到绳子,冰冰凉凉的...”
林观鹤的心跳得发闷。
他想起系统符咒库里关于“阴阳眼觉醒症”的描述——血脉中的灵觉被激发时,天眼未开的凡人会因灵视与凡视的冲突,引发剧烈头痛;
若控制不当,甚至会被游荡的灵体侵入意识。
他握住阮霜的手腕,脉息紊乱如擂鼓,“不是幻觉。”
“你们的阴阳眼要开了。”
阮霜的睫毛颤了颤。
她突然抓住林观鹤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
“昨晚我给你发的那张老宅结构图...后园那棵老槐树下,我看见有团黑东西在往下钻,像...像有人在挖地。”
林观鹤的后颈窜起寒意。
上周他和阮家姐妹在老宅密室发现半块刻着“阴火煞”的残碑,当时系统任务进度跳了1\/3,此刻听阮霜的描述,分明是千年煞在地下活动的迹象。
“先别急。”
他抽回手,从符袋里摸出三张黄符拍在桌上,“阴阳眼开了是好事,但得学会控制。”
“我教你们画净魂符——”
他扯过张宣纸,沾了朱砂的笔在纸上划出雷纹。
“符头引阳气,符腹锁灵识,符尾...雪雪看这里,要画个小葫芦,把看到的脏东西全装进去。”
阮雪立刻坐直,小脑袋凑过来:“为什么是葫芦呀?”
“像我昨天偷吃的糖葫芦?”
林观鹤指尖点了点她鼻尖,余光瞥见阮霜已经抄起狼毫,墨汁在宣纸上洇开。
“因为葫芦能收妖。”
她画符的手法极稳,笔锋流转间竟有几分他系统里初阶符咒的模样。
“霜姐天赋这么高?”
他有些意外。
阮霜没抬头,笔下的符纹却顿了顿:
“小时候总看爷爷画符镇宅,他说‘霜儿手稳,将来要接我的笔’。”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后来他走了,我烧了所有符本,觉得...觉得那都是骗人的。”
最后一个符尾收笔,她放下笔,抬头时眼里的雾气散了些。
“现在信了?”
林观鹤笑着推过杯茶。
阮霜抿了口茶,突然皱眉:
“你看窗外。”
林观鹤转头。
老槐树下,原本空着的石凳上多了道半透明的影子——是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弯腰捡地上的药渣,白发间插着支银簪,和阮家祠堂里阮老太太的遗像一模一样。
阮雪突然轻声说,“那是奶奶。”。
她不知何时也画好了符,小手攥着符纸贴在眉心,“奶奶说...她在等我给她抓的止咳药。”
她吸了吸鼻子,“可奶奶走的时候,我才七岁。”
林观鹤喉咙发紧。
他见过太多被怨气困住的鬼魂,却第一次见这样温和的灵体——老太太抬头朝他们笑,银簪在夕阳下闪了闪,转身融进树影里。
“这说明你们的眼睛能看见该看的了。”
他摸了摸阮雪的头,又转向阮霜,“刚才你画的符,能镇住普通灵体;雪雪的...嗯,葫芦画得有点歪,但灵气倒是足。”
阮雪立刻举起符纸晃了晃:“观鹤哥哥你看!”
“我在葫芦里画了颗糖,奶奶肯定喜欢!”
话音未落,阮霜突然站起。
她的指尖抵在眉心,瞳孔里映出浓重的黑气——
从后园老槐树下,正有一缕黑雾像蛇一样钻出来,所过之处,青砖缝里的青苔瞬间枯死。
林观鹤的玄铁剑“嗡”地出鞘,剑身上的雷纹开始跳动,“千年煞。”
“它在找宿主。”
阮霜的手按上他的剑鞘: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盯着那缕黑雾缓缓缩回地下,“它在试探。”
阮雪揪了揪他衣角:
“哥哥,我刚才看见...黑雾里有张脸,和太平间那个厉鬼好像。”
林观鹤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摸出来,屏幕上“苏妲”两个字在暮色里格外刺眼,备注栏跳着鲜红的“紧急”提示。
他把符纸塞给阮霜,“先别急。”
“霜姐教雪雪画镇魂符,我去接个电话。”
走到院门口,他按下接听键,苏妲的声音裹着刺耳的电流传来:
“观鹤,夜都酒吧的酒窖...有东西爬出来了。”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林观鹤望着后园逐渐暗下去的天色,拇指摩挲着符袋上的雷纹。
千年煞、厉鬼、阴阳眼...他突然笑了,叼着根草吹了声口哨——这局,才刚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