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李承言的道袍猎猎作响,玄铁剑上的黑气像活物般窜动,在剑身凝成一条狰狞的蛇形纹路。
他鬓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泥点——
这是他压箱底的“阴脉引”,借山底千年阴脉的煞气入剑,寻常高阶天师挨上一剑,魂魄都得被绞成碎片。
林观鹤把阮雪往阮霜身后又推了半步,妹妹发顶的草莓发卡擦过他手背,带着少女特有的暖香。
这让他想起今早送外卖时,阮雪偷偷塞在他保温箱里的桂花糕,甜得发腻,却让他在驱鬼时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阮霜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
“观鹤,退到我身后。”
他侧头望去,中医馆的姑娘正捏着半张染血的符纸,眼尾泛红——这是阴阳眼超负荷运转的征兆。
林观鹤心里一暖,又有点发堵。
他知道阮霜向来冷静,能让她破功,这“阴脉引”的煞气怕是比他想象中更凶。
玄铁剑的嗡鸣陡然拔高,像万千指甲刮过玻璃。
林观鹤后槽牙咬得发酸,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
【检测到阴脉煞力,触发法剑谱隐藏解锁——诛邪剑(可斩千年阴煞)】。
他能清晰听见系统提示音里的电流杂音,看来连系统都在为这招捏汗。
“霜儿,带小雪往后退十步。”
林观鹤突然笑了,叼着的狗尾巴草被风卷走,露出白得发亮的虎牙。
他右手按在腰间符袋上,指尖触到了那截温热的雷击木——这是系统上回奖励的,说是能引天雷淬剑。
左手则悄悄摸向背后,那里挂着系统刚解锁的诛邪剑鞘,纹路和他记忆里福利院老院长的桃木剑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锋利的冷意。
阮霜一怔,随即拽着阮雪往后退去。
小姑娘被扯得踉跄,却还扭头喊:
“观鹤哥哥小心!剑剑剑...剑上有好多小哭脸!”
林观鹤没回头,他能感觉到,那些所谓的“小哭脸”是被阴脉煞气困住的生魂,正透过玄铁剑的黑气盯着他——
像极了小时候在福利院后巷遇到的那些孤魂,缩在墙根发抖,却又忍不住往活人身上凑。
“喝!”
李承言的暴喝震得石坪上的古松簌簌落针。
玄铁剑化作一道黑芒破空而来,所过之处,空气里凝出白色的霜花——那是阴煞冻结了湿度。
林观鹤没躲,他反而迎着剑光往前踏了半步,右手猛地抽出诛邪剑。
嗡——
金铁交鸣的巨响里,林观鹤看清了诛邪剑的模样:剑身呈暗银色,纹路像流动的星子,剑脊处刻着「诛邪」二字,是用他再熟悉不过的血符篆法写的。
更让他心跳漏拍的是,剑刃与玄铁剑相击时,他脑海里闪过一串陌生却亲切的口诀,像是刻在灵魂里的记忆:
“以阳火淬剑,以人心为锋,千邪不侵,万煞辟易。”
黑气被金光照得滋滋作响,玄铁剑上的蛇形纹路突然扭曲着窜向林观鹤面门。
他本能地甩左手,锁魂链“刷”地弹出,链身缠着朱砂咒文,精准缠住蛇头。
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黑气瞬间萎缩成拳头大小的团块,被锁魂链拽着砸在李承言脚边。
石坪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小云瞪圆了眼睛,手里的茶盏“啪”地摔碎;
陈老的胡子抖了三抖,摸出烟袋的手悬在半空;
方局长的手机不知何时掉在地上,摄像头还对着战场——他刚才想拍视频发工作群,结果被这一幕惊得忘了按录制键。
李承言的玄铁剑“当啷”落地。
他盯着自己发抖的双手,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阴脉的联系被斩断了——
不是被外力强行切断,而是被某种更纯粹的力量“覆盖”了,就像用新写的符咒盖住旧符,连残留的煞气都带着股让他心颤的暖意。
“这...这是天师圣的手段?”
李承言突然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石桌上,茶盘哗啦啦翻倒。
他盯着林观鹤腰间的镇灵令,又看看那柄还在嗡鸣的诛邪剑,喉结动了动,“我...我输了。”
林观鹤收剑入鞘,动作轻得像在安抚熟睡的孩子。
他能感觉到诛邪剑在鞘中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他的情绪。
刚才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系统为什么总说“野路子”——真正的天师之术,从来不是靠门第传承,而是看你心里装着多少要护的人。
“李长老承让了。”
林观鹤弯腰捡起玄铁剑,递过去时故意用指腹擦过剑刃:
“这剑煞气太重,回去用艾草泡三天,再让门里的小弟子轮流握半个月,养养人气。”
李承言接剑的手在抖,却还是梗着脖子哼了声:
“多管闲事。”
陈老这时慢悠悠走过来,烟袋锅子在林观鹤肩头敲了敲:
“小友这手诛邪剑,比我当年在龙虎山见的那柄,多了三分烟火气。好,好得很。”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我就说嘛,天师之道,本就该在人间走一走。”
林观鹤刚要说话,衣角突然被扯了扯。
低头一看,小云正仰着脸,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她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轻声说:“我...我在藏书阁翻到的,关于千年煞分身的记载。师父说不能随便给人看,可我觉得...你能看懂。”
说完她转身就跑,发尾的银铃叮铃作响,撞翻了石凳上的茶碗。
林观鹤展开纸条,上面是用朱砂写的小楷,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阴脉交汇处,枯骨镇魂幡。月至中天时,分身现于...”
后面的字被墨点晕开了,只隐约能看见“荒”“墓”两个字。
他抬头时,小云已经跑远了,只留个青衫背影在松树林里忽隐忽现。
阮霜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里的纸条:
“千年煞分身?上次在医馆后巷,我用阴阳眼看到的黑气,和这上面的描述...”
她没说完,林观鹤却懂了。
他把纸条叠好收进符袋,抬头望了眼西边的落日——阳光穿过松针,在石坪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福利院后巷那堵爬满青苔的墙。
“该回市区了。”
林观鹤弯腰捡起阮雪刚才掉的草莓发卡,给小姑娘别在发间,“晚上请你们吃烤腰子,沈法医昨天说新摊的烤串儿香得能馋哭鬼。”
阮雪眼睛亮起来,拽着阮霜的袖子晃:“姐姐姐姐,我要吃三个!”
阮霜嘴角终于松了些,伸手揉乱妹妹的发:“小馋猫。”
方局长咳了两声,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林天师,镇灵局的车在山脚下等着。对了,”
他压低声音,“刚才的视频我录下来了,局里那群老东西要是再说你是野路子,我就放给他们看。”
林观鹤挑眉笑:“方局够意思,下回帮你驱你办公室那只总挪文件的笔仙。”
众人说说笑笑往山下走,林观鹤落在最后。
他摸了摸符袋里的纸条,能感觉到指尖传来微微的发烫——不是温度,是某种灵力的共鸣。
山风掠过耳际,他听见远处传来松涛声,像极了小时候老院长摇蒲扇时哼的小调:
“阴阳本一线,人心即青天...”
转过山弯时,林观鹤不经意间抬头。
西边的天空浮着片火烧云,形状像极了座荒废的古墓,墓碑上的裂痕在霞光里泛着暗红。
他眯了眯眼,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人群——有些事,该去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