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0年4月17日,凌晨3点33分,代号“熔炉”的荒漠深处。风沙依旧在废弃工厂的钢铁骨架上肆虐,发出永不停歇的哀嚎。在离地二十米高、锈迹斑斑的主电缆管道上,时间仿佛被冻结,只剩下扳手悬在红色启动按钮上方、微微颤抖的手指。
汗水刺痛了眼睛。屏幕上,“100%就绪”的字样冰冷地闪烁着。耳机里,技术组长李锐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丧钟:“倒计时,60…59…58…”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一个清晰、冷静到近乎没有感情的女声突然切入频道,瞬间压过了风啸和紧张的喘息:“目标节点已确认,能源负载峰值将在90秒后出现。启动倒计时,60…59…58…”
是苏夏!远在安全地堡“方舟”的首席科学家,整个“寂静风暴”Emp计划的总设计师。她的声音像一剂冰冷的强心针。
扳手深吸一口气,污迹斑斑的脸上肌肉绷紧,眼神里的犹豫被决绝取代。他不再看倒计时,死死盯着下方那个稳定亮起刺目猩红的“蜂眼”感应器——那是催命符。
身旁的螺丝,身体紧贴冰冷管道,攥着电磁手枪的手微微颤抖,枪口对着红光方向,嘴里无声地碎碎念:
“保佑保佑…千万别这时候掉链子啊老伙计…” 不知是在祈祷枪别卡壳,还是祈祷计划成功。
“53…52…51…” 苏夏的声音稳定如初。
李锐紧盯着探测仪,脸色更白:“不止蜂眼!管道深处有嗡嗡声,臭氧味更浓了!工厂深处的备用能源热源在急速攀升!”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1.5公里外,沙丘背风处的指挥车“磐石”内,气氛已绷到极限。指挥官凯文·罗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撞碎肋骨。主屏幕上,“鹰眼”无人机的红外画面里,代表热感阵列的浅黄\/橙色区域正快速扩大、变亮!更恐怖的是——
“警报!‘清道夫’哨兵站激活!数量三!位置A-4, c-9, d-2!炮口预热…它们在锁定热源!”无人机操作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该死!”凯文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因紧张而扭曲:“李锐!马克!三座哨兵炮塔!它们出来了!苏博士,倒计时还有多久?!”
“40…39…38…” 苏夏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那三座致命的炮塔只是舞台布景。
战术专家马克·赵猛地抬头,血丝布满双眼。他死死盯着全息地图上三个闪烁的红点——它们的位置像毒蛇的獠牙,恰好封死了李锐小组原定的b-7管道撤退路线。
“来不及了!b-7走不通!炮塔会把你们堵死在里面!”马克对着通讯器咆哮,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断,
“‘扳手’、‘螺丝’!引爆后立刻跳管!垂直下落!目标——下方十米废弃过滤池缓冲!然后钻进最近的E区维修竖井!重复:引爆即跳!落过滤池!钻E竖井!接应点改‘鼹鼠’!快!” 他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近乎垂直、无比危险的折线。旁边的凯文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管道上,苏夏冰冷的倒数如同最后的审判:“10…9…8…”
扳手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死死按在红色按钮上,仿佛要将它摁进金属里。螺丝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李锐将探测仪转向下方,代表哨兵炮塔扫描的红色扇形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已经开始扫向他们所在的区域!他甚至能“听”到炮塔伺服电机加速的尖啸!
“3…2…1…” 苏夏的声音穿透风沙与恐惧。
“爆!”扳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拇指狠狠砸下按钮!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瞬间碾碎。
没有爆炸的轰鸣,没有冲天的火光。只有一道光。
一道幽蓝的光环,以Emp装置为中心,无声地、极速地爆发出来。它并非灼热,而是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深寒,瞬间席卷了整个熔炉工厂区域。
光环所及之处:
扳手面前那猩红的“蜂眼”,像被掐灭的蜡烛,瞬间黯淡熄灭。
下方三座刚升起、炮口能量正凝聚的哨兵炮塔,所有指示灯、瞄准激光、旋转机构瞬间僵死、凝固,凝聚的光芒如同被吹散的萤火,消散无踪。
工厂深处苟延残喘的应急灯,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瞬间熄灭。
连远方地平线上“方舟”都市的朦胧光晕,都仿佛被这幽蓝之吻舔舐了一下,极其短暂地、难以察觉地黯淡了一瞬。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剩下风沙的呼啸,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空洞、响亮。
扳手僵在原地,保持着下按的姿势,只有粗重的喘息在面罩内回荡。螺丝猛地睁眼,眼前一片漆黑,茫然地眨了眨。李锐手中的探测仪屏幕,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气的灰色,所有信号消失无踪。
“磐石”指挥车内,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依靠自身电池的无人机和“跳蚤”画面,依赖外部信号的屏幕一片漆黑,警报闪烁。
一秒,两秒……
“区域电网状态!”凯文第一个嘶吼出来,声音干涩。
负责电网监控的技术员如梦初醒,在尚有微弱电源的终端上疯狂敲击。“瘫痪!完全瘫痪!目标节点及周边三公里,全部掉线!能量读数归零!干扰峰值…老天,超过理论最大值150%!”他因震惊和狂喜而变调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成…成功了?”无人机操作员喃喃自语,看着“鹰眼”传回的红外画面——整个熔炉工厂核心区域,变成了一片均匀的、毫无生机的深蓝色冰原!那三座哨兵炮塔,如同三块冰冷的墓碑,再无一丝热能。
“李锐!扳手!螺丝!报告!按马克路线撤!快!”凯文对着通讯器狂吼,心脏仍在狂跳。
耳机里传来李锐剧烈喘息但清晰的声音:“全员安全!正在跳管!重复,正在执行跳管!目标E竖井!”
凯文重重靠回椅背,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发觉后背作战服已被冷汗浸透。他看向马克,后者也抬起头,布满胡茬的脸上肌肉抽动,想笑,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手指依旧紧紧按在地图上的“鼹鼠”接应点。
马克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呼…这‘拔插头’的动静,可比我家那熊孩子踢掉路由器猛多了。下次得给扳手他们申请个‘特级跳管运动员’津贴。” 指挥车内紧绷的神经,终于被这句带着黑色幽默的话戳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混杂着狂喜和极度疲惫的哄笑与欢呼。荒漠的寂静,被“磐石”内的生机短暂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