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钟小艾先去洗澡。祁同伟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北京的万家灯火。
约莫二十分钟后，浴室的水声停了。门开处腾起一片氤氲水雾。钟小艾裹着白色浴袍走出来，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暖色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她身上散发着茉莉沐浴露的清香，与残留的热气一同弥漫在卧室里。
祁同伟走过去，接过毛巾为她擦拭头发。动作熟稔得，仿佛排练过千百遍一般。显然已经成为他们日常生活当中一般。
\"头发又长了些。\"他轻声说着，手指穿过妻子潮湿的发丝。
\"下个月是你生日，\"钟小艾突然开口，声音被毛巾蒙得有些闷，\"爷爷提议在家里办个小宴会。\"她顿了顿，补充道：\"就请些亲近的人。\"
祁同伟的手停顿了一秒。钟老爷子亲自为他办生日宴？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这是向外界正式宣告，祁同伟是钟家阵营的人。
\"好啊。\"他轻声应道，手指穿过妻子柔顺的发丝。在镜子中，他们的倒影看起来如此恩爱，就像任何一对普通夫妻。
海里的一内部宴会厅内，十二盏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香槟塔在厅中央熠熠生辉，侍者穿梭其间，托盘上的鱼子酱在灯光下泛着黑珍珠般的光泽。杯中的气泡不断上升又破裂，如同在场每个人脸上浮动的笑容——恰到好处的热情，精心计算的亲切。
祁同伟与钟小艾站在入口处迎宾。他一身定制黑色西装，剪裁精良的布料包裹着挺拔的身躯，钟小艾则穿着香槟色的真丝长裙，裙摆如水般流淌，衬得她脖颈上那串家传翡翠愈发温润。
\"小艾，同伟！\"浑厚如钟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钟老爷子一身深灰色中山装从门外走来，虽已年过七旬，步伐却稳健有力，银白的鬓角更添威严。他身后跟着几位身着便装的中年男子，祁同伟一眼认出其中一位是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面孔。
祁同伟立刻松开妻子的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扶老人，\"爷爷，您慢点。\"他声音里的关切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显亲近又不失恭敬。
钟老爷子拍拍孙女婿的手背，眼中满是赞许，\"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我这个老头子怎么能缺席？\"他转向周围渐渐聚拢的宾客，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各位，这就是我今天要向大家隆重介绍的，我的孙女婿祁同伟！\"
宴会厅内的交谈声如潮水般退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祖孙身上。祁同伟微微低头，做出谦逊的姿态，但钟小艾注意到他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那是他紧张时的生理反应。
\"我这孙女婿啊，是我们华夏汉东省的缉毒英雄！\"钟老爷子环视众人，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两年前那个震惊全国的'雷霆扫毒'行动，就是同伟带队完成的。那次行动缴获毒品两吨多，击毙毒贩七人，活捉贩毒集团头目，为我们汉东省扫除了一大毒瘤！\"
（将刚穿越来的那个缉毒行动，功劳安在了祁同伟身上。连同上下关系链，共缴获毒品两吨多！）
宾客中立刻响起一片赞叹声。祁同伟适时地低下头，\"爷爷过奖了，这都是团队合作的结果，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他说这话时，目光诚恳地望向在场几位穿警服的中年人——那是他真正的上级，此刻正站在角落里，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看，多谦虚！\"钟老爷子满意地点头，继续道，\"不仅如此，同伟还是中央党校的优秀毕业生，论文获得了校级表彰。我们家小艾能和同伟走到一起，是我们家小艾的福分啊！\"
钟小艾站在一旁，唇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她注意到丈夫的左手在身侧微微蜷缩又展开——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半年前他第一次随同自己进海里面见自己爷爷时，也是这样的动作。
\"钟老，您这位孙女婿可真是年轻有为啊！\"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走上前，热情地握住祁同伟的手，\"我是发改委的刘明，久仰祁先生大名。\"
祁同伟立刻换上一副专业得体的笑容：\"刘主任您好，久仰您的大名。上次您关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讲话，我认真学习了三遍，特别是关于产业梯度转移的那部分，真是高瞻远瞩。\"
这番恭维说得滴水不漏，既显示了自己的关注，又巧妙避开了可能的技术细节。钟老爷子在一旁微微颔首，转头对身旁的钟小艾低声道：\"小艾，同伟最近进步很快，说话越来越有分寸了。\"
钟小艾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落在正在与几位政界大佬交谈的祁同伟身上。他谈吐得体，举杯的姿势优雅从容，时不时引发周围人真诚的笑声。完美的女婿，完美的丈夫，完美的警察——完美得像是精心打磨过的人偶。
\"他很优秀。\"钟小艾最终这样回答，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各位，请安静一下。\"钟老爷子走到宴会厅中央的小型舞台上，用银匙轻敲香槟杯。水晶相撞的清脆声响让嘈杂的厅堂渐渐安静下来。他朗声道：\"今天是我这孙女婿祁同伟的生日。按道理说一个小孩子过生日，是不应该这样大费周章的。不过毕竟是我们家小艾和同伟结婚后第一个重要日子，所以借此机会，带我这孙女婿来认认人！\"
掌声如雷。祁同伟站在台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但钟小艾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这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残留的痕迹。
\"作为长辈，我没什么好送给同伟的，\"钟老爷子继续道，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只有几句老生常谈：做人要正直，为官要清廉。同伟啊，记住，无论走得多高多远，这两点都不能丢。\"
祁同伟快步上台，深深鞠躬，额头几乎触到麦克风。\"爷爷的教诲，同伟一定铭记于心，不敢忘怀。\"他抬起头时，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声音也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台下几位年长的女宾客已经掏出了手帕。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钟小艾的表妹叶雯悄悄拉她到角落。这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穿着略显暴露的晚礼服，眼睛里闪烁着不安分的光芒。
\"姐，姐夫真的像钟爷爷说的那么厉害吗？\"叶雯眨着画了浓重眼线的大眼睛，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只是听说啊，那个'雷霆行动'其实主要功劳是...\"
\"小雯！\"钟小艾厉声打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种话不能乱说。同伟的功绩是经过组织正式认定的。\"她环顾四周，确保没人注意这个角落，才继续道：\"你刚进外交部，应该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叶雯撇撇嘴，鲜红的唇膏在杯沿留下一个暧昧的印记，\"好吧，当我没说。不过姐，\"她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钟小艾耳畔，\"你真的幸福吗？我总觉得姐夫...怎么说呢，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照着'模范丈夫'的剧本在演。\"
钟小艾的手指猛地收紧，香槟杯发出细微的哀鸣。她想起今早梳妆台上那本被翻到卷边的《权力场中的人际艺术》，想起丈夫深夜在书房反复观看的那些领导讲话视频，想起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角度的样子。
\"小丫头懂什么。\"她最终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宴会接近尾声时，祁同伟在露台上找到了独自凭栏的妻子。夜风拂过她的长发，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远处长安街的车流如同一条流动的金色河流。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祁同伟从背后环抱住妻子，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里带着微醺的暖意，\"累了？\"
钟小艾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只是需要透透气。\"她停顿了一下，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心跳，\"同伟，爷爷今天说的那些话...\"
\"我很感激。\"祁同伟收紧手臂，声音低沉而真诚，\"没有爷爷的提携，就没有我的今天。\"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也没有我们的今天。\"
钟小艾突然转身，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你快乐吗，同伟？\"
祁同伟愣了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乱了他的节奏。但很快，那个完美的微笑又回到了他脸上：\"当然。有如此出色的妻子，有爷爷的器重，事业蒸蒸日上，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的回答太快，太流畅，就像事先排练过无数遍的台词那样。钟小艾突然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他还是个刚刚进入社会，躺在病床上的毛头小子……
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年仅27岁的处级干部，是钟家引以为傲的女婿，是众人眼中的\"缉毒英雄\"。他完美得让她有时会在午夜醒来时，怀疑身边躺着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小艾？\"祁同伟疑惑地唤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怎么了？\"
钟小艾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她伸手为丈夫整理领带，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颈侧的脉搏——那里跳动的节奏平稳得近乎机械。\"我们回去吧，客人还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