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挣扎了一下:“科里亚,放我下来。”
他不知道这只执意留在小巷的雄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雄虫一只两只都变异一般能将他扛起来。
“我是来找上次落在这里的星舰的。”科里亚放下安德森后解释道。
安德森后脑还有些痛,落地就开始头晕目眩,敲他的虫半点力道也没收。
上将坐在树下休息了一会,给自己身上跌倒滚落时划出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科里亚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看着闭眼喘息的雌虫,悄摸比对着手臂肌肉,发现惜败后不太甘心地磨了磨牙。
“上将其实,不必对靳烛幽过于苛刻。”科里亚忽然开口。
这些天他也在帮助这些虫民领救济,维持秩序,因此将安德森和靳烛幽这些天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大概就是零互动。
和只敢躲在房子后长吁短叹的小虫崽不同,科里亚嗑得光明正大,也嗑得十分猴急,他不太懂这两只虫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恨不能直接按头嘴对嘴。
他悄悄给靳烛幽传授秘诀,建议他们把一切矛盾留到床上解决,被雄虫用看白痴的眼神鄙视了很久。
情场老手科里亚忍辱负重。
安德森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抬了眼,示意他说。
要是一般情况,科里亚面对蹬高跷一般的架子早就扭头就走,奈何现在他铆足了一股劲,誓要靳烛幽对他刮目相看。
“边境的虫民,因为圣座在这边,生活好了许多。”科里亚叹了一口气,“他来这边之后,也是觉都不怎么睡,连夜把各类设施改了,不然有些虫走上陡坡,还得四肢并用地爬。”
安德森紧紧咬住唇。
这只雄虫的嫌疑也没有洗清,很可能是他和靳烛幽联手给他布置的陷阱,这些话他应当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压不住心里的好奇。
雄虫当时离开主星,放弃了研究院工作和前程,就是来了这个地方?
这只雄虫从前吃喝不愁,买的衣服饰品都白白净净,一点灰尘都不沾,但在这里他衣服再脏也不介意,会亲手做一些果腹的食物,也能面无惧色地在一群雌虫中斡旋。
“更何况你们这么亲密,有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
“……亲密?”
安德森微微顿了顿,除却雄虫有时放肆的举动外,他和靳烛幽在赌约过后实际上都保持一定距离,互相不干涉对方的事务。
科里亚却定定看过来:“您的视线经常停留在他身上,上将不知道吗?”
安德森下意识地想否认,可科里亚的目光笃定,这只雄虫经常跟在他们身后,所见所闻也是最真实的。
雌虫蓦然语塞,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眼神发直发怔。
他怎么会……
“你们怎么待在这里?”
声音响起的一刹,安德森下意识地抬起头去,黑眸雄虫扶着树干,微蹙着眉有些担忧地看过来,他换了一身简单的黑色短袖和长裤,露在外面的胳膊莹白得扎眼。
安德森被刺得慌忙移开目光。
ooi眼看着阁下收到消息,就马上拉了一只雌虫来顶班,转眼自己细胳膊细腿地一头扎进密林。
异兽潮刚被清扫的密林很可能有残余异兽,ooi被吓得差点死机,球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
等见到挂彩的上将,他才知道这位阁下为什么跑得这么快。
靳烛幽走过来,手贴上了安德森的额头,顺带简单清理了精神海,雌虫还有些恍惚,没有拍开,只是眯了眯眼睛。
他看了看安德森后脑的血迹:“颅骨有些受伤。”
靳烛幽蹲下,认真地问:“有哪里不舒服么,上将?”
“……没有。”安德森撇开头,闷闷道。
靳烛幽长出一口气,对科里亚道:“谢谢了。”
科里亚耸了耸肩。
明明被救的是他……靳烛幽为什么要道谢。
“回去主城治疗室看看吧,脑内可能有淤血。”雌虫身体的自愈能力再怎么强,大脑也是脆弱部分。
上将显然对自己被当小虫崽照顾分外不满,他起身拍了拍沾着的土:“我没事。”
他转头看向科里亚:“阁下在哪里发现我的?”
安德森好不容易有了发现,自然不可能半途放弃,雄虫伸手搀扶,这次却被甩开了手。
无论如何,他恰好在有所发现时遭虫袭击,这件事实在分外蹊跷,而看着他走入密林的,只有靳烛幽那边的虫。
他必须保持警惕,对这只雄虫,也对他自己。
靳烛幽跟在后面,他看着安德森的背影,雌虫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走路姿势有些摇晃,但步伐依旧很稳,肩膀外阔,无时无刻不挺直腰杆,似乎不会对任何虫弯下脊梁。
他有他的骄傲,也有他的原则。
科里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虫可真固执。”
靳烛幽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的虫——这只是他的职责所在。”
安德森步履微顿,又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走回远处时,只有一丛金色的荧幻菇。科里亚指认发现上将的地点在一处陡坡,显然安德森遭遇重击后从上面滚落下来。
安德森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他看见的金色是光轮形状,定然是有人在他昏迷期间将等离子设备取走了。
能有这种技术能力的虫不多,他对自己带的军部虫比较了解,在场的除却靳烛幽,安德森真的想不到别的可能。
他捂住了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安德森回头看向他,低垂着头:“是你做的吗?”
靳烛幽愣了愣,他这回是真的很茫然:“什么?”
“从背后袭击我,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拆除等离子环,除了你,我想不到别的虫。”安德森眸光幽深,神情一点点变冷,似乎对眼前的雄虫彻底失望。
分明立下赌约的是他,干扰他寻找证据的也是他。
“否则你怎么能这么及时赶过来,又恰好出现在这个地点。”安德森已经不想听靳烛幽辩解,语速越来越快,他撑着自己的额头,感觉脑袋越来越疼。
ooi急得直跳脚:“阁下,我们方才不在这里啊。”
“想这么认为,便这么认为吧。”靳烛幽语气淡淡,下一刻被雌虫扯住领口,安德森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像是含着怒的兽类,艰难地喘息着。
不知是因为他变相承认,还是因为他没有辩驳。
“我否认你的结论。”靳烛幽看着他这般,觉得过犹不及,闭了闭眼,还是反驳回去。
他反身换了位置将上将抵在树下,趁着他头晕之际将他牢牢按住。
安德森倒是不知道这只虫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意识到靳烛幽从前有多藏拙,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上将下一刻倒吸一口气,因为靳烛幽埋在他的锁骨间,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声音同样发闷,并没有比安德森好受多少。
“如果往后发现我是对的,现在我的难过是要通通讨回来的,小虫子。”
他牙尖磨得古铜色的皮肤通红,周围的焚香愈发刺鼻,安德森的头疼更加剧烈,松了力气坐在雄虫卡在腿间的膝盖上,闷闷喘了一口气。
雄虫的手在他背部一按,上将就这么轻飘飘地跌入了他怀里。
“现在先休息一下吧,缺乏睡眠已经影响你的判断力了。”
科里亚在身后看着这只肩宽腿长的雌虫被靳烛幽抱在怀里,脑袋耷拉在肩膀上,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果然一切矛盾床上解决才是真理。
ooi嗡嗡几声,他发觉靳烛幽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具体表现在从前脸上的笑仿佛免费版本一样一直挂着,到现在颊边的笑窝都浅了不少。
在面对胡思乱想的上将的时候,更是大部分时候只剩下颊边一个浅浅的印子,属于那种对你微笑纯属礼貌的笑容。
“阁下,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靳烛幽臂力惊人,走了几百米路不带喘,低头看着窝在他肩膀上浅眠的安德森嗯了一声。
“我本就是为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