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i,兑换道具。”
梁瀛在脑海里呼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不要再挣扎了,路西安。”莱维斯将他绑缚在跃迁舱中,他凭借所谓剩下的能量将梁瀛绑来,还切断了他与系统之间的联系。
这只虫已经失控了,他的失控甚至已经超脱了系统那个世界的秩序。
或者说,有这种控制权的他,已经是另一个系统了。
“你吸收了那个系统的能量?”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既然他的目的和我的目的一样,那么这个力量借给我又有何不可?”莱维斯还穿着银白色主色调的骑装,金色丝线沿着衣襟,袖口和甲片勾边,除却神情含着几分疲惫外,他还是那个贵不可攀的黎塞留雌子。
莱维斯不是傻虫,他知道要怎样才能实现目的,那个系统或许从没有认真了解归他绑定的宿主,从这之后主系统估计都要禁止手下的系统乱借高利贷了。
“你一共重来了多少次?”梁瀛抛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莱维斯转头看着他,眼眸温柔但阴霾不散:“路西安,你不需要烦恼这些,只需要闭上眼睛,再睁眼我们就到目的地了。”
梁瀛才发现他忽略了莱维斯一直以来的一个特质,那就是过分的保护欲,贵族雌虫对雄虫的蔑视和他们的保护情结似乎并不冲突,在莱维斯身上,这种欲望甚至要更激烈一些。
梁瀛对此并不买账。
这个世界已经是虫子了,下一个世界他很怀疑再睁眼自己会不会直接变成灰。
既然莱维斯不演他了,梁瀛也没必要假装和平,他冷笑一声:“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什么善虫,那就该明白没听到答案,我不会善罢甘休吧。”
莱维斯脸上温情褪去了些,淡蓝的眼静静地看着他:“路西,你总是不明白,我为你选了一条最好的路。”
高傲,又用堂皇的话来掩饰自己的掌控欲。
根本说不通。
路西安磨了磨牙:“你选择的路就是让我像雅纳斯一样,被匹配,然后因为信息素衰退死亡。”
“不。”这只雌虫眼神偏执,他美丽的外表变得森冷又锋利,刻进骨子里的偏执扭曲使他变得妖冶疯狂,“我已经说服了雌父,不让你做信息素改造实验,等我除掉基兰,路西安,你就自由了,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来。”
他转头定定地看着路西安,声音竟然带着委屈:”我们分明拉过勾的。”
梁瀛感到头痛,他本以为是他和基兰匹配度高所以才不用实验,不成想这其中还有莱维斯的功劳。
“那么之后呢?”梁瀛揉了揉眉心,“我依然需要进行匹配,那个时候又是另一只虫,你还需要再杀掉那只虫,这样循环往复下去么?”
他说完瞥见莱维斯的表情,明白这只雌虫说不准真是那么想的。
挡住他道路的生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一如阿特拉斯,一如雅纳斯。
“等高狄·黎塞留这只虫死后,就不用忍受了,路西,你和我可以永远在一起。”大概猜到路西安对他的回应不会高兴,莱维斯补救似地低头牵起他的手,小心地吻了吻。
梁瀛手指颤动了一下,抽了回来,莱维斯怔了怔,抬眼来看梁瀛,眼睫受伤般轻颤。
看着他这般情态,梁瀛终于抬头思索了一阵,仍然疑惑道:“但是,公爵雌子……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想和你在一起?”
他从莱维斯身上感受到的只有莫名其妙的掌控欲,这只虫给自己上了一把锁,现在还妄图将他拉入这个献祭的秩序中去。
莱维斯已经不复从前的冷静,俊美的脸隐隐带着狂乱:“路西,他只会杀了你,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杀了你,但是我永远为你而战,自始至终。”
看着路西安每一次都脱离他的控制走向死亡,莱维斯一次次重来,精神本就在崩溃边缘。
星舰的跃迁指令下达,梁瀛看到窗外的景象已经变得全然陌生,他不再留情面地指责道:“将基兰逼到这一步的虫,本就是你。你让我们不得不走到这个结局,又打着护卫虫皇的旗号发动战争……莱维斯,你永远是在为自己而战。”
他到现在才发现这只虫的可怕之处,他似乎有说服自己的一套逻辑。在他眼里,在匹配之后用尽千方百计对基兰下手是出于爱,而在这之后悍然发动战争也是为了路西安,如果没有那个系统,死亡就是他的圆满。
他拿的是一个敬神,护神,为神而亡的剧本,是一个信徒自我献祭的剧本。
可惜路西安倒了血霉,在这个剧本里拿了神的角色。
任何一只虫顶着这副皮囊,这个身份,都能拿到这个角色,莱维斯从来不关注他是怎么样的,因为虫皇已经在这只虫心中被抽象化成为一个客体,一个没有自主意识和能力的雕像。
“路西,在b34星的时候,你曾说过会在我身边,等我做出属于我自己的选择。”莱维斯没有听进去,他的面上表情浅淡,却含着令虫不安的憧憬,“我们会一起去往新的地方,新的世界,只有我和你。”
他觉得这样他就能获得自由。
但并没有,梁瀛不了解他的过去,却能隐约感觉到他竭力想摆脱什么。
莱维斯形式上脱离了控制,但是他的逻辑和思维仍然规束于旧有的范式,可悲地以一种更加拙劣的方式进行仿效,他那时刻高悬于头上,散发出刺目惨淡的光的星星。
“我是怎么到异世界的?”梁瀛不再与他争辩,转而缓下语气,问出了这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你……想明白了么?”莱维斯看他表情慢慢转变,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如从前般伸出小指,颤着声音问道,“跟我走么?”
梁瀛看着他伸出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勾了勾。
他不需要解释,因为解释什么莱维斯也不会听,就让他用自己的那套理论哄骗自己吧,莱维斯会让自己相信的。
他的神不会说谎。
他的神答应了他,莱维斯想,喜悦淹没了他的头顶,他甚至想去找雌父,想让他知道他的虫皇答应了他,他们不一样,全然不一样,他的雌父只是一只失败的可怜虫罢了。
胜利总是让虫失去理智。
“是那个系统,他找到了我。”莱维斯语气柔和下来,他贴着梁瀛的手,爱怜地蹭了蹭,“他给了我反派改命系统,说要我改变最终必死的命运。”
“我怎么会是反派呢?我一直想不通,但不同的书有不同的视角,我不在意叙述者那些小把戏。”莱维斯轻轻笑了笑,仿佛在看小虫崽的闹剧,“他要我做的事和雌父要求的没有区别,总归是努力地变强大。”
“但是无论怎么努力,用积分兑换多少道具,我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我还是会被那只虫杀死。”莱维斯眼中的阴霾压抑不住,脸上闪过杀意和嫉恨,“这只该死的虫,这只夺走你的虫。”
基兰和莱维斯简直是虫的两个极,双方见的第一面,对对方的不爽就开始呈指数上升。
“在十个轮回后,那个系统说他能量要耗尽了,要想别的办法。”莱维斯磨了磨牙,“但是路西,我还要救你,我不能放任你就这样死去。”
“所以我开始借用他的能量兑换道具,即便系统离开我,我也能找到办法救下你。”
梁瀛差不多猜到了后续,莱维斯大概不知道系统在一个世界内只能绑定一个宿主,系统能量本就不多,一些还抵押在了莱维斯那边,宿主靠不住,他只能自己用剩下的能量去寻找解决方法。
“我猜到他对你做了什么,因为我兑换的道具可以看到你身上的能量流,这或许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次你活下来了。”莱维斯叹了一声。
他并不知道路西安和基兰都被系统作为关键变量投递去了异世,这个系统大概是和主系统达成了什么约定,让变成梁瀛的路西安又绑定了系统回来。
来防止这个手握道具的莱维斯打乱这个脆弱的世界。
那么现在这个系统死亡了吗?
梁瀛没有头绪,但他知道,即便反派系统还在,他也制约不了莱维斯了,所有的能量都以道具的形式被莱维斯占有,而杀死莱维斯,系统也定然会因能量耗尽而立即死亡,等他反应过来这一切时已经晚了。
“我不喜欢他,他说贝基才是我应选的高等级官配,说我应该接受你的死亡。”莱维斯痛苦地皱眉,“但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
他喃喃自语,又似在倾诉,将公爵对他做过的事一股脑说出来,这些他从不向外人展示的疤,在旧的疮口上又添了新的痕迹,莱维斯一直在时刻不停地鞭笞自己。
不,梁瀛默默在心里道,是无法想象没有神的世界。
他真正的神明,黎塞留公爵已经在虫皇死后堕落,当雌父的认可对莱维斯来说毫无意义,他失去了方向,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神。
说得难听一些,便是车夫在驴的头顶吊着一根胡萝卜,才能让它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前行。
这只雌虫唯一短暂的,摆脱这残酷的控制的机会,就在一切的开始,他们去往b34星的时候,如果他能接纳路西安的建议,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主动尝试去偏离这个轨道,那么他还能得救。
但随后系统来了,他从一个既定的轨道被裹挟到另一个既定的轨道,身上的枷锁被套得更紧,或许莱维斯曾想过走出他自己的人生,但是这样微小的呐喊早就被接踵而至的巨浪所淹没。
他只能塑造神明,将被迫走的这些道路美化成自我献祭。
谁能知道这位高高在上,擅权专断的议长曾经是个想要游走四方,当星际旅游博主的虫呢?
莱维斯痛苦的根源,或许不在于路西安,而在于那个已经丢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