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深渊之城的夜没有星光只有那些巨大的战争工坊里彻夜不熄的暗红色的炉火将半边天空都映照得如同地狱的黄昏。
城主府的最高处露台之上。
夜宸和琴魔相对而坐。
桌上没有酒只有一壶由小夭亲手泡的最普通的清茶。
茶已经凉了。
但谁也没有在意。
\"去万妖岭？\"
琴魔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他那张蒙着黑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不解。
\"主上我不明白。\"
\"万妖皇那头老狐狸野心勃勃桀骜不驯。我们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的脆弱盟友。\"
\"您为何要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再送他一份大造化？\"
\"那不是等于养虎为患吗？\"
他想不通。
夜宸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集中所有的力量去寻找那口神秘的\"轮回井\"去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并且进一步提升实力。
为何要节外生枝去主动壮大一个潜在的最不稳定的盟友？
\"养虎为患？\"
夜宸闻言笑了。
他端起那杯早已冰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你说得对也不对。\"
他看着琴魔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深不可测的光芒。
\"万妖皇是虎没错。\"
\"但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饥肠辘辘的老虎远比一头吃饱了趴在窝里打盹的老虎要有用得多。\"
\"我不怕他野心大。\"
\"我就怕他野心不够大。\"
琴魔听得云里雾里更加困惑了。
夜宸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了露台的边缘。
他俯瞰着下方那如同蛰伏的巨兽般充满了压抑力量的深渊之城。
悠悠地说道：
\"你只看到了其一。\"
\"你以为我让你去找万妖皇只是为了给他送好处？\"
\"不。\"
他摇了摇头。
\"我是在给他送去一剂能让他彻底疯狂的'猛药'。\"
\"也是在为整个中州所有的'墙头草'们点燃一盏最亮的'指路明灯'。\"
他转过身看着琴魔眼中闪烁着如同魔鬼般狡黠的光芒。
\"你想想看。\"
\"当万妖皇这个南域的霸主在得到了我的'第二次'资助之后实力再次暴涨。\"
\"甚至真的突破到了那个连帝释天都梦寐以求的【神境】。那会发生什么？\"
琴魔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会彻底倒向我们！\"他失声说道。
\"不不止。\"夜宸摇了摇头，\"他不仅仅是会倒向我们。\"
\"他会成为我们'深渊'在明面上最锋利也最理直气壮的一把'刀'！\"
\"他会以'妖族复兴'的名义公然向天庭宣战！\"
\"而西境那些被奔雷谷策反的墙头草们在看到连万妖皇都旗帜鲜明地站到了我们这边之后他们还会犹豫吗？\"
\"不！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地涌上来！\"
\"到时候整个中州将遍地烽火！\"
\"而天庭那个刚刚才关起门来想要当缩头乌龟的庞然大物。就不得不被我们从它的乌龟壳里给硬生生地拖出来！\"
\"他们将疲于奔命焦头烂额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关注我这个所谓的'第一禁忌'。\"
\"这 就叫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我在明。\"
\"吸引所有最顶尖的火力。\"
\"而你和整个'深渊'在暗。\"
\"趁着天下大乱浑水摸鱼疯狂地积蓄力量发展壮大。\"
\"这才是我让你去万妖岭的真正目的。\"
一番话说得琴魔这个自诩也算智计过人的先天神魔传承者都听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还要年轻但其心智和布局却深沉得如同无尽深渊的男人。
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懂了夜宸的棋局。
却没想到自己看到的永远都只是冰山的一角。
这个男人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计算好了后面的一百步。
他将人心将时局将利益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何其可怕。
\"可......可是主上\"许久之后琴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问出了心中最后的 一个疑惑，\"您要送给万妖皇的那第二份'大造化'又是什么？\"
\"您手中难道还有第二滴'神魔之血'？\"
\"神魔之血？\"
夜宸闻言笑了。
笑得很神秘。
\"那种一次性的消耗品怎么能称得上是'大造化'呢？\"
他伸出手。
一缕极其微弱却又充满了最纯粹的\"轮回\"与\"时间\"气息的灰白色的能量在他的指尖缓缓流转。
正是他从那口\"轮回井\"的传说中逆向推演出来的 一丝最本源的\"光阴\"之力！
\"你去告诉万妖皇。\"
夜宸看着琴魔淡淡地说道。
\"就说 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那不纯粹的血脉得到最彻底的'洗礼'的地方。\"
\"一个可以让他逆转时光回到他还是那条最普通的'凡鲤'时重新选择一次自己'道'的地方。\"
\"问他这份'造化'他敢不敢要。\"
轰！！！
琴魔的脑海里如同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他呆呆地看着夜宸指尖那缕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灰白色的能量。
他那颗早已被悲伤冰封的心在这一刻也忍不住剧烈地狂跳了起来！
逆转......时光？！
重塑......道基？！
这......这已经不是\"造化\"了！
这是真正的\"逆天改命\"！
是连传说中的神明都无法做到的禁忌之术！
他终于明白夜宸为何有如此的自信。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天道都如此忌惮他。
因为他所掌握的是一种足以颠覆一切规则的力量！
\"我明白了主上。\"
琴魔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滔天的震撼强行压了下去。
他对着夜宸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属下这就出发。\"
\"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抱着他的琴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知道。
自己要去做的不仅仅是去当一个\"说客\"。
他是要去亲手点燃那即将燃遍整个中州的 第一把燎原的......
野火。
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夜宸也缓缓地收起了指尖那缕\"光阴\"之力。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
逆向推演\"轮回井\"的法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他之所以要布下这么一个双线并行的巨大的棋局。
不仅仅是为了给天庭制造麻烦。
更是为了......
给他自己争取时间。
因为 他知道那口\"轮回井\"绝不简单。
那里面一定隐藏着关于这个世界和他自己最大的秘密。
也一定隐藏着足以将他都彻底埋葬的巨大的凶险。
他必须在自己踏入那口井之前。
将外面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将所有的\"棋子\"都摆放 到最正确的位置上。
然后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去迎接那属于他一个人的最终的......
宿命对决。
他抬起头看向那被乌云遮蔽的没有一丝星光的天空。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小雪......\"
他在心里轻声呢喃。
\"等我。\"
\"等我从'过去'回来。\"
\"等我为你也为我自己找出那个最终的答案。\"
\"然后......\"
\"哥就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