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石壁上渗着水珠,在苏寒的矿灯映照下,像撒了把碎钻。他摸着潮湿的墙面往前爬,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混合着泥土的腥气钻进鼻腔。身后无人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远,但那股被诗香与酒气筑起的屏障,仍像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呼——”
他终于爬出地道。
眼前的景象让苏寒倒吸一口凉气。
废墟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碑身爬满深绿色的藤蔓,碑顶刻着“玄黄界·诗魂冢”七个篆字,笔画里竟渗出细密的金光。碑前是一片焦黑的空地,像是被某种火焰灼烧过,却又在灰烬中长出几株半透明的草——草叶上凝着露珠,每滴都裹着一句诗:“劝君莫惜金缕衣”“愿得此身长报国”……
“这是……”苏寒伸手触碰最近的草叶,指尖刚碰到露珠,那句“愿得此身长报国”突然钻进他的脑海,像被橡皮擦抹过的记忆般清晰。
“咳!”
一声轻咳从背后传来。苏寒猛地转身,矿灯的光扫过一道佝偻的身影——是个穿青布衫的老人,白发乱蓬蓬的,正蹲在石碑旁,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他的左眼蒙着块黑布,右眼里却泛着奇异的金光,像藏着颗小太阳。
“小友,爬得挺快啊。”老人咧嘴笑,露出两颗发黄的门牙,“地道口的酒葫芦,是我故意留在那儿的。”
苏寒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认出这声音——正是刚才在巷子里扔酒葫芦的老头!
“您……您怎么在这儿?”他后退半步,手按在胸口的诗魂印上。那玉牌此刻正发烫,纹路里流转着与石碑相同的金光。
老人没回答,指了指石碑:“看见碑底的裂缝没?”他用枯枝敲了敲青石板,“掀开它,里面有东西给你看。”
苏寒蹲下身,用袖口擦了擦石碑底部的青苔。果然有块石板松动着,他用力一掀,“咔”的一声,露出个黑黢黢的地洞。洞里飘出股熟悉的香气——是奶奶临终前,枕头底下那本《唐诗三百首》的味道,混着点陈年老酒的醇厚。
“下去。”老人的声音突然严肃,“你奶奶在里面等你。”
苏寒的呼吸一滞。奶奶?他最后一次见奶奶,是在二十年前的冬夜。当时他才三岁,发着高烧,奶奶裹着他跑了三条街,敲开了废品站的老门。后来奶奶被天管局的人带走,再也没回来。
“您骗我!”他的声音发颤,“我奶奶早就……”
“死了?”老人打断他,黑布下的左眼突然渗出鲜血,“她没死,只是被关在诗魂冢里。二十年了,每天都在等你。”
苏寒的矿灯“啪嗒”掉在地上。他颤抖着趴到地洞边,往下望去——洞里没有想象中的骸骨,而是一间石屋。石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画像,画中女子穿着蓝布衫,抱着个襁褓,正是记忆里的奶奶。画像下方的石桌上,摆着个缺了口的瓷碗,碗里盛着半块凝固的红薯,和老人手里的一模一样。
“奶奶……”苏寒的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顺着洞壁的石砖往下爬,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突然摸到块凸起的砖——砖上刻着“小寒”两个字,是他六岁时歪歪扭扭写的。
“进来吧。”老人的声音从洞底传来,“你奶奶等你很久了。”
苏寒咬着嘴唇,钻进地洞。
石屋很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的陶罐里插着野菊花,石桌上摆着本《唐诗三百首》——和他怀里那本一模一样,连书脊的裂痕都分毫不差。
“坐。”奶奶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苏寒转身,看见里屋的木床上躺着个身影。她盖着条蓝布被子,头发白得像雪,可当他走近时,那身影突然动了动,抬起手——正是奶奶的手,手背上有块他熟悉的胎记,形状像朵梅花。
“奶奶!”苏寒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却带着熟悉的温度,“您……您不是被天管局带走了吗?”
“傻孩子。”奶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星光,“那天他们来抓我,是因为我藏着本《诗魂典》——里面记着华夏所有诗魂的秘密。”她指了指床头的木匣,“他们拿走了典籍,却没发现,真正的诗魂,早就刻在你身体里了。”
苏寒想起昨夜的异变,想起那本《唐诗三百首》化作金粉钻进皮肤的瞬间:“所以……我的诗魂,是奶奶传给我的?”
“不。”奶奶摇了摇头,“是诗传给你的。华夏的诗,本就是活的。它们藏在每一片落叶里,每一滴雨水里,每一个背诗的人心里。你奶奶只是个引路人,把你领到了诗魂冢。”
“那诗魂冢……”
“是华夏诗魂的老家。”奶奶的手指抚过苏寒额间的金印,“这里埋着第一首诗的魂,第一句词的魄。当年诺顿的祖先想毁了它,可诗魂太倔,偏要找个‘守韵人’来护着。”
“守韵人?”
“就是你啊。”奶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蓝布被子上,“你奶奶我啊,就是上一代的守韵人。可我老了,守不住了……”她的手抓住苏寒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小寒,答应奶奶,一定要让诗魂活过来。诺顿要的不是消灭诗,是抽干所有人的情感,让我们变成只会笑的行尸走肉!”
“奶奶,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奶奶从枕头底下摸出块玉牌,和苏寒手里的诗魂印一模一样,“这是诗魂印的母印,能帮你唤醒更多诗魂碎片。记住,去终南山找青铜龙,它会告诉你,诗魂该怎么活。”
“叮——”
洞外传来机械音的轰鸣。老人的黑布下渗出更多鲜血,他猛地站起来,用身体挡住地洞入口:“快走!天管局的‘情感净化者’追来了!记住,诗在,人在;诗亡,国亡!”
苏寒被奶奶推进地洞,身后的石屋突然剧烈震动。他回头,看见奶奶的身影正在变淡,像团被风吹散的雾。
“奶奶!”他扑过去,却只抓住一把消散的金光。
“跑!”老人的声音混着奶奶的叮嘱,“往地道深处跑,青铜龙在那儿等你!”
苏寒踉跄着往前爬。地道深处突然亮起金光,照出石壁上的浮雕——全是诗词的笔画,每一笔都刻着诗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大江东去浪淘尽”“先天下之忧而忧”……
“吼——”
一声龙吟震得地道嗡嗡作响。苏寒抬头,看见石壁上的浮雕活了过来!那些笔画扭曲着,凝聚成条半透明的龙,龙鳞是流动的金光,龙须上挂着未干的诗行。它的眼睛是两团跳动的火焰,映出苏寒震惊的脸。
“人类……”龙的声音像洪钟,“你是诗魂印的主人?”
苏寒点头,手里的诗魂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是……我是苏寒。”
“很好。”龙张开嘴,一道金光喷在苏寒眉心,“我叫青鸾,是诗魂冢的守护兽。二十年前,你奶奶用诗魂救过我——现在,该我用龙鳞护你了。”
金光融入苏寒的皮肤,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生长。诗魂印的纹路突然变得清晰,每道纹路里都流转着不同的诗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阔,“润物细无声”的温柔,“醉里挑灯看剑”的豪迈……
“走!”青鸾用龙尾卷起苏寒,“诺顿的无人机群已经到了,我们得去终南山!”
地道深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苏寒透过石壁的缝隙望去,看见天管局的无人机撞碎了地道口的酒葫芦屏障,机械义眼在雨幕里泛着冷光。为首的特工举着情感抑制器,电子屏上跳动着“目标已进入诗魂冢”的字样。
“抓紧了!”青鸾的龙爪扣住苏寒的腰,带着他在地底穿梭。苏寒感觉有团火在丹田烧起来,诗魂印的纹路正沿着血管蔓延,每经过一处,他的五感就敏锐一分——他能听见三公里外无人机的螺旋桨声,能闻见两里外废品站的机油味,甚至能看见青鸾龙鳞上流动的每一句诗。
“到了。”青鸾突然停住。
苏寒抬起头,透过地缝看见座高山——终南山。山巅的云雾中,立着尊青铜巨龙,龙身足有百米长,龙首高昂,龙目是两颗发光的夜明珠。龙身上的纹路,和他的诗魂印一模一样。
“那是……”
“华夏第一龙。”青鸾的声音里带着敬畏,“它能帮你唤醒诗魂冢里的所有碎片。记住,等它睁开眼睛,你就对着它念《将进酒》——只有真正的诗魂,才能唤醒真正的龙。”
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苏寒回头,看见天管局的无人机群已经追到了地道口,激光炮的蓝光刺破黑暗。为首的特工举起喇叭喊:“苏寒!你逃不掉了!交出诗魂印,还能留个全尸!”
“闭嘴!”青鸾仰头发出龙吟,声波震得无人机纷纷坠落。它转头看向苏寒,“快!去见青铜龙!”
苏寒深吸一口气,顺着青鸾的龙尾爬上终南山。他跑得越近,青铜龙的眼睛越亮,龙身上的纹路也开始流动,像在回应他的靠近。
“奶奶,”他在心里默念,“我来了。诗魂,我不会让它灭的。”
青铜龙的龙目突然睁开,两道金光直射苏寒眉心。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被唤醒,诗魂印的纹路瞬间覆盖全身,连指尖都泛起金光。
“《将进酒》——”他对着青铜龙吼道。
话音未落,青铜龙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它张开嘴,将苏寒卷进嘴里,龙身的纹路开始重组,每道纹路里都浮现出新的诗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与尔同销万古愁”……
天管局的无人机群在金光中化为齑粉。地底的震动声戛然而止,只剩青铜龙的龙吟在天地间回荡。
苏寒在龙嘴里翻了个身,看见龙身上的纹路正化作无数光点,飘向四面八方——那是诗魂碎片,正在苏醒。
“原来……”他轻声说,“诗魂,从来都不是一座冢。”
青铜龙的龙目再次闭合,带着他沉入更深的黑暗。而在千里之外的蓝星,无数人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天空轻声念诵:“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诗魂,醒了。
第二章结尾悬念:
青铜龙体内浮现出一行血字:“千年之约,今日终章;诗魂不灭,神兽归位。” 与此同时,天管局的指挥中心,诺顿的机械瞳孔突然收缩,电子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检测到‘诗魂觉醒者’与‘上古神兽’共鸣……启动‘文化清零’最终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