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城堡的晨光不同于任何世界。
艾瑞尔站在悬空露台的边缘，望着从虚空中缓缓升起的\"太阳\"——那其实不是真正的恒星，而是天堂与地狱能量交汇形成的发光体。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既不明亮得刺眼，也不暗淡得压抑，就像他和塞缪尔现在的身份一样，介于两者之间。
\"又熬夜审阅申请了？\"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塞缪尔的下巴搁在他肩上。恶魔——或者说前恶魔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硫磺和某种古老香料的混合味道，这曾经让艾瑞尔不适，现在却成了最安心的气息。
\"第三十七份来自人间的申请。\"艾瑞尔放松地靠进那个怀抱，指尖轻触悬浮在空中的光幕，\"一对半人半精灵姐妹想在纽约开面包店。\"
塞缪尔轻笑，尖牙轻轻刮过艾瑞尔的耳尖：\"让她们签中立协议就行。只要不在面包里加爱情魔药...\"
\"我已经批准了。\"艾瑞尔关闭光幕，转身面对伴侣。三年过去，塞缪尔的外表变化不大，只是黑发中的小角金色纹路更加明显，异色双瞳中的光芒更加稳定。他穿着简单的黑色丝质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银灰色的疤痕——那是灵魂共鸣留下的印记，与艾瑞尔胸口的那道一模一样。
\"今天有什么安排？\"艾瑞尔整理了一下塞缪尔歪斜的衣领。他自己穿着银灰色的长袍，是两人特意设计的\"守护者制服\"，既不像天使长袍那样繁复，也不像恶魔铠甲那样张扬。
塞缪尔抓住他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地狱那边有个麻烦要处理。第七层和第九层的领主又在边境打起来了，巴尔声称我们偏袒莫斯提马。\"
艾瑞尔叹气。自从他们建立这个中立区，类似纠纷几乎每周都有。天堂与地狱都不满某些规则，但又不得不承认守护者的权威——毕竟，能够同时使用天使与恶魔力量的只有他们两人。
\"我去天堂那边。\"艾瑞尔说，\"米迦勒要求会面，说是关于'越界天使'的事。\"
塞缪尔挑眉：\"又有一个想私奔的？\"
\"恐怕不止一个。\"艾瑞尔望向天堂方向，那里的光芒比往常更加躁动，\"最近三界之间的流动越来越频繁了。\"
两人沉默片刻。这是他们经常讨论的问题——作为维度守护者，他们的职责本是维持三界平衡，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天使、恶魔和其他超自然生物开始跨越边界，产生各种混血后代。天堂与地狱的保守派对此极为不满。
\"我们是不是太宽容了？\"塞缪尔突然问，异色双瞳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按照最初的协议...\"
艾瑞尔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最初的协议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情况了。三界不可能永远隔绝。\"
塞缪尔没有立即回应。艾瑞尔知道伴侣内心的挣扎——作为前恶魔领主，塞缪尔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狱的顽固；而作为曾经的天使，艾瑞尔也理解天堂的保守。改变需要时间，但他们有永恒。
\"走吧。\"塞缪尔最终说，松开艾瑞尔的手，\"晚饭见？\"
艾瑞尔点头，展开翅膀——曾经纯白的羽翼现在尖端呈现出银灰色，每次振动都会洒下细小的光点。塞缪尔的翅膀也变了，漆黑蝠翼上散布着星尘般的光斑，美丽而神秘。
两人在露台边缘相视一笑，然后各自飞向不同的方向。
艾瑞尔穿过维度屏障时，熟悉的刺痛感传遍全身。即使三年过去，每次进入天堂领域仍会引发体内能量的轻微排斥——这是灵魂共鸣的副作用，他不再是纯粹的天使了。
米迦勒在圣殿花园等他。大天使长站在生命之树下，六翼微微收拢，面容比上次见面更加严肃。
\"艾瑞尔。\"米迦勒点头示意，省略了所有礼节性的问候，\"情况恶化了。\"
艾瑞尔皱眉：\"什么情况？\"
\"越界者。\"米迦勒挥手展开一道光幕，显示出一系列图像，\"过去一个月，至少有十二名低阶天使私自前往人间，其中七个与恶魔或人类建立了...亲密关系。\"
图像上显示着各种场景：天使与人类共进晚餐，天使在恶魔夜店中饮酒，甚至有一对天使与恶魔在街头拥吻。艾瑞尔强忍住笑意——这画面若在三年前，足以让任何天使吓晕过去。
\"我理解天堂的担忧，\"艾瑞尔谨慎地说，\"但根据中立区协议，只要不伤害人类或挑起争端，跨维度交流是允许的。\"
米迦勒的光翼猛然展开：\"允许？艾瑞尔，你曾是天使！你知道这种混杂交合会带来什么后果！\"
\"后果？\"艾瑞尔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指像我和塞缪尔这样的'怪物'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米迦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界限存在是有原因的。天堂、地狱、人间，每个维度都有其自然法则。强行打破这些法则...\"
\"会创造出新的可能性。\"艾瑞尔打断他，\"米迦勒，你见过中立区的居民。他们不是怪物，只是...不同。\"
米迦勒沉默片刻，突然换了个话题：\"加百列失踪了。\"
这个消息像一桶冰水浇在艾瑞尔头上。自从混沌之门事件后，加百列一直处于半隐居状态，拒绝参与天堂事务。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米迦勒的光翼不安地抖动，\"更奇怪的是，地狱那边也有高层失踪——第六领主阿斯塔罗特。\"
艾瑞尔的心沉了下去。两个曾经敌对的势力同时有重要人物失踪，这绝不是巧合。
\"我会调查。\"他承诺道，\"但关于越界天使...\"
\"暂时搁置。\"米迦勒不情愿地说，\"但我警告你，艾瑞尔，天堂内部的不满正在增长。有些天使认为你们的中立区是...对神圣秩序的亵渎。\"
艾瑞尔没有回应。他早已听过更糟的评论。展开翅膀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注意到生命之树的根部有一道奇怪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灼烧过，形成一个倒五芒星的形状。
\"那是什么？\"他指向痕迹。
米迦勒皱眉：\"不知道。园丁昨天才发现的。\"
倒五芒星...地狱的符号，但又不完全正确。艾瑞尔隐约觉得这很重要，但眼下有更紧急的事要处理。
\"保持联系。\"他对米迦勒说，然后飞向维度通道。
当艾瑞尔回到城堡时，塞缪尔已经在大厅等候，脸色异常凝重。
\"出事了。\"恶魔开门见山地说，\"巴尔告诉我，过去两周至少有二十个低级恶魔失踪。不是叛逃，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连灵魂契约都断裂了。\"
艾瑞尔感到一阵寒意：\"天堂也有类似情况。加百列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是巧合。\"塞缪尔走向大厅中央的三界地图，\"失踪的都是高层或潜力大的低阶成员。有人...在收集强大的超自然存在。\"
就在这时，城堡的警报突然响起——这是边界被强行突破的信号。艾瑞尔和塞缪尔瞬间移动到警报源头：西侧花园。
一个身影倒在玫瑰花丛中，浑身是血。当艾瑞尔靠近时，那人抬起头——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左眼是天使的金色，右眼是恶魔的竖瞳，背后一对残破的翅膀半白半黑。
\"救...救我...\"她艰难地伸出手，手腕上有一个发光的烙印，形状像被剑贯穿的心，\"他们...在追我...\"
艾瑞尔立刻跪下检查伤势，而塞缪尔警惕地环顾四周，恶魔感知全开。
\"严重但不致命。\"艾瑞尔快速诊断，\"多重诅咒和圣光灼伤...这不可能！\"
\"怎么了？\"塞缪尔问。
艾瑞尔指着女孩手腕上的烙印：\"这是天堂的净化印记和地狱的腐蚀诅咒同时作用的结果。理论上两种力量会互相抵消...\"
\"除非有人故意让它们共存。\"塞缪尔的声音低沉危险，\"先带她进去。\"
他们刚把女孩抬进医疗室，城堡的防御系统再次警报大作——这次是来自多个维度的入侵警告。
\"天堂和地狱的军队？\"艾瑞尔难以置信地看着监控光幕。
塞缪尔摇头：\"不...比那更糟。\"
光幕上显示着三支不同的部队：一支穿着纯白铠甲，但铠甲上绘有倒十字；一支是标准的恶魔军团，但旗帜上绣着天使之翼的图案；第三支则明显是人类，却装备着圣水和黑魔法武器。
\"混种部队。\"塞缪尔眯起眼睛，\"有人组建了一支跨维度军队。\"
女孩在医疗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是...净化派...他们想...消灭所有混血...\"
艾瑞尔和塞缪尔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这个所谓的\"净化派\"竟然能同时渗透天堂、地狱和人间？
\"城堡能撑多久？\"艾瑞尔问。
塞缪尔检查了防御系统：\"常规攻击的话，几周没问题。但如果他们动用维度武器...\"
\"那就先发制人。\"艾瑞尔下定决心，\"我去启动银灰屏障，你联系我们在三界的内线。需要知道这个'净化派'的底细。\"
塞缪尔点头，但在离开前，他转向那个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亚。\"女孩虚弱地回答，\"我妈妈是天使...爸爸是恶魔...我出生在人间...\"
塞缪尔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几乎像是...愧疚？但转瞬即逝，他迅速离开了医疗室。
艾瑞尔专注于治疗莉亚的伤势，但内心波涛汹涌。这个女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天使与恶魔的直接后代，理论上不可能诞生。更不用说她还拥有人类的特质...
\"谁追捕你？\"他轻声问，同时用银灰能量中和那些矛盾的伤口。
莉亚的异色双瞳充满泪水：\"他们...抓走了我父母...说我们是不该存在的'污染'...\"她抬起手腕，露出那个可怕的烙印，\"这是...标记。他们要...清除所有...混血...\"
艾瑞尔的手微微发抖。他和塞缪尔建立中立区的初衷就是防止这种迫害，现在看来，威胁比想象的更加严重。
\"休息吧。\"他柔声说，\"在这里你很安全。\"
莉亚抓住他的袖子：\"不...你不明白...他们有一种武器...能分离混合能量...\"她的眼神变得惊恐，\"他们要用它...对付你们...\"
医疗室的门突然打开，塞缪尔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可怕：\"艾瑞尔...我需要你立刻来看一下。\"
艾瑞尔安抚好莉亚，跟着塞缪尔来到战略室。墙上的光幕显示着一段模糊的影像：一个银色的装置悬浮在虚空中，周围环绕着痛苦挣扎的天使、恶魔和各种混血生物。
\"这是什么？\"艾瑞尔感到一阵恶心。
\"能量分离器。\"塞缪尔的声音异常平静，\"能把任何混合能量强行分开...包括灵魂共鸣。\"
艾瑞尔猛地转向他：\"这不可能！灵魂共鸣是不可逆的！\"
\"理论上是的。\"塞缪尔的异色双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除非...设计者拥有共鸣的原始数据。\"
\"你是说...\"
\"乌列尔。\"塞缪尔吐出这个名字，\"只有他和我...真正了解灵魂共鸣的原理。而他早就...\"
\"死了。\"艾瑞尔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认为加百列和阿斯塔罗特的失踪...\"
\"不是失踪。\"塞缪尔调出另一段影像，显示加百列站在那个银色装置旁，面容冷酷，\"是被替换了。就像当年该隐替换加百列一样。\"
艾瑞尔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净化派\"真的拥有分离混合能量的技术，那么不仅是中立区，所有跨维度混血生物都将面临灭顶之灾。更可怕的是...
\"他们想分离我们。\"他轻声说，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的疤痕。
塞缪尔没有立即回应。他的目光落在医疗室的方向，表情再次变得复杂。
\"还有件事...\"他犹豫了一下，这在自信的恶魔身上极为罕见，\"关于那个女孩...\"
突然，整座城堡剧烈震动，警报声达到顶峰。光幕上的影像变成了一片雪花，然后显示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天使拉斐尔，医疗天使的领袖，艾瑞尔曾经的导师。
\"艾瑞尔，塞缪尔。\"拉斐尔的声音温和依旧，但眼神冰冷，\"交出那个混血异端，我们或许会饶恕你们的...畸形结合。\"
艾瑞尔震惊地看着屏幕：\"拉斐尔？你参与了这种...暴行？\"
\"暴行？\"拉斐尔笑了，\"我们在拯救三界！天使与恶魔的结合是对神圣秩序的亵渎！那个女孩更是活生生的污染！\"
塞缪尔突然上前一步：\"你知道她是谁吗，拉斐尔？她的父母是谁？\"
拉斐尔的表情微微变化：\"无关紧要。所有混血都将被净化。\"
\"你在撒谎。\"塞缪尔的声音低沉危险，\"你很清楚她的价值...因为她是你早期实验的唯一幸存者。\"
艾瑞尔猛地转向塞缪尔：\"什么实验？\"
医疗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艾瑞尔和塞缪尔瞬间移动过去，却只看到破碎的窗户和...一地血迹。
莉亚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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