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上一秒还跟你暧昧不清的人,会在下一秒就往你胸口甩枚飞镖。
“呃、”
梁伊也不会想到。
他瞪着眼睛收回目光,愣愣的看向我,身体颤抖起来。
“抱歉啊,我对你还没那么大兴趣。”
我马上后退拉开距离,站到井的另一侧。
“咕噜……”
梁伊缓缓滑坐下来,一双手颤抖着,摸向自己心口往下正哗哗流淌的鲜血。
门外出现轻微骚动,子琪刻意压低带着怒意的声音隐隐传来:“你去干什么?哭丧吗?”
“可是梁伊哥……”
“谁给你拳头谁给你馒头到现在了还没看明白?蠢货。”
梁伊只剩最后一口气,一双眼睛颤抖着看向我,我读不出来里面的情感。
应该是在骂人吧。
可怜的孩子。
好不容易聪明一回,下定决心要先下手为强了,结果临死才发现都是圈套。
被骗了感情又被骗了命。
我叹一口气,再次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抻着袖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回去改改你这暴脾气,回炉重造一下也还是条好汉。再想找我报仇可就得等我出副本了,怎么说呢……期待下次见面吧。”
“呃、呜。”
他依然吊着半口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伸出手再自己伤口上沾了沾血,然后摩挲着擦到地上,再松手时才彻底断气。
本来就乌漆嘛黑的,我也没灯,只能眯着眼睛歪着脑袋压低身子仔细看。
他手边歪歪扭扭留下了两个英文字母。
sb。
【距离前往春秋别馆还有2天。】
皇宫。
赵匡胤穿着一身金黄龙袍坐于大殿中央,面前摆着数摞奏折,正低头表情淡然批阅。
龙椅之下左右两侧各两名宫女候着,门口左右还各站着四名侍卫,一小太监在旁边弯着腰,一动不敢动。
整个大殿只有赵匡胤翻动纸张的声响。
直到殿外通传太监压低嗓音的一声呼唤:“报。”
“讲。”赵匡胤未抬眼。
“晋王殿下求见。”
他这才抬头,微微颔首:“宣。”
内侍碎步退下。
须臾,赵光义身着紫袍玉带,头戴直角幞头,低头走到御阶前五步,乖乖长揖:“臣开封府尹、晋王臣光义,叩请陛下圣安。”
赵光义礼数周全却未行全跪,这是杜太后在世时特赐的兄弟之仪。
官家摆手:“何事?”
赵光义依然躬身行礼:“臣怀疑,清河地区悬剑组织蓄意谋反,臣……”
“不可。”
赵匡胤直接将他的话打断,只抬头瞥了一眼光义,手上动作没停,又将奏折翻折一页,欲言又止。
赵光义不敢抬头,被打断后又忙弯腰。
殿内安静几分。
赵匡胤收敛衣袖,拿起毛笔蘸取红色墨水在奏折尾部做批注,做完后将奏折摆到手侧,扫了一眼殿内,缓声道:“都退下。”
宫女、侍卫、太监行礼,有序走出门去,贴心的把大门轻轻关上。
“唉……”官家放下毛笔,沉沉叹了口气,“坐吧廷宜。”
“谢陛下。”赵光义缓缓站直身子,走到旁边的椅子上撩起衣服坐下。
“悬剑是前朝皇帝和魏宰相一手建立的江湖组织,现在早就失散。朕即位以来对前朝旧臣向来厚待,你又何必找如此一个拙劣借口来搬起石头砸朕的脚?”
“臣弟不敢。”
赵匡胤恨铁不成钢,站起身子微微皱眉看着赵光义直摇头:
“恁咋想咧我能不知道?那一游侠当真就把你魂都勾走了?”
赵光义没说话。
赵匡胤也没办法,摊上如此一个弟弟,打不得骂不得,拉也拉不住,还能怎么办?
那游侠确实武功高超气宇非凡,但应该也不至于只有一剑之缘就看对眼了?
悬剑哪怕真的要谋反,赵匡胤也拿不出啥好办法。
本来就是他陈桥兵变抢的人家郭家江山,郭威柴荣两朝都对他十分重用,他却名不正言不顺的把人家七八岁小儿子提溜下去,自己当了这个皇帝。
好不容易自导自演一出黄袍加身,又忙里忙外把朝廷内外都安分下来,花三年捋平了流言。
一回头自己那齐整弟弟空穴来风指控前朝早就一盘散沙的悬剑要谋反,只因他小情人带着一悬剑旧部离开开封回清河的时候没给他留信?
赵匡胤天都塌了。
赵光义耷拉着脑袋乖乖坐着,一动没动。
他看过去见到这样一副模样,心又软下来。
“你跟符氏女关系如何?”他问。
符彦卿是五朝重臣,不仅家族地位高,个人能力强,家里女儿还多。
长女嫁的柴荣,但早逝;次女在柴荣快死的时候被封皇后,其实就是为他的小儿子铺路,等柴荣死了就是太后;三女在三年前嫁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微微一顿,如实回应:“相敬如宾。”
“……”
相敬如宾。
怪不得三年了都没抱到侄儿。
他再次深深叹气。
“臣弟认为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赵光义仍想争取,“况且,若能劝悬剑归顺,日后南征也定能省一份力。皇兄可以考虑。”
悬剑归顺?
悬剑根本就不想造反,何来归顺一说?
他们要是想造反早打过来了,还能等到连碰头都难的三年之后?
拙劣,太拙劣了。
这样长大可怎么办?
“皇兄……”
“给你七日时间,准你化成行商带一队侍卫去。同行不得超十人,不得受伤染病,不得暴露身份,不得杀人见血,不得招摇过市。”赵匡胤一甩袖子转身走回殿上,抖衣坐下,“开封府和赵相那边你自己处理好,朕不管。”
赵光义终于微微抬起头来,眨眨眼睛:“皇兄同意了?”
“快滚,一会儿朕就反悔。”他轻哼一声,却是勾起嘴角,压不住笑意。
自己弟弟都亲自过来开这个口了,手段拙劣又能怎么办?
宠着呗。
“谢陛下!”赵光义站起身行礼。
赵匡胤拿起毛笔翻开一本新的奏折,闻言抬头瞥他一眼:“谢错了,重新谢。”
光义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谢谢哥!”
“这还差不多,”赵大满意点头,把目光再次放在奏折上,漫不经心,“对了,叫着屹川,让他当侍卫团主使,负责保你安全。”
“……还是哥想的周到。”
“没事儿就快走吧,别忘了给我带两坛那边的离人泪。”
“中嘞。”
赵光义一晃一晃大步回身出殿,宫灯将他身影拉得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