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被冰封的血池地脉核心。
巨大的幽蓝玄冰如同琥珀,封印了滔天的血浪、凝固的污秽黑气,以及那杆贯穿一切的污秽血矛。矛尖那点毁灭红芒在层层冰魄星纹的镇压下,只余下微弱的、不甘的搏动,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太阴守棺阵无声流转,幽蓝的冰焰在玄冰深处静静燃烧,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
平衡之下,是无声的消耗与侵蚀。
林雪悬浮在阵眼核心,周身燃烧的冰焰已不如最初那般炽盛,霜白的发丝贴在苍白如雪的脸颊上,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紧闭着双眼,所有意志都维系着这座焚体而成的冰封大阵,对抗着血矛深处那股不断滋生、吸收冻结污秽的纯粹黑暗——那污秽星牢的胚胎。
秦凡半跪在冻结的污秽冰面上,断裂的右臂伤口被临时冰封,暗红色的锈痂覆盖了整条左臂,如同狰狞的岩石铠甲。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玄冰深处血矛核心那点蠕动的黑暗。右臂断口处,那截异变的锁链残端微微震颤,锈迹在冰寒中散发出沉重、镇压的微光,与血矛深处那同源的污秽进行着无声的拉锯,延缓着星牢胚胎的成长。
另一侧,南宫翎的状态最为凶险。
他倒在一块凸起的暗红冰棱旁,左肩至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触目惊心,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点点月华光尘,在极寒下凝结成诡异的冰晶。心脉处,那枚古朴的玉佩虚影散发着温润青光,如同最坚韧的丝网,死死束缚着失控暴走的月轮之力,阻止裂痕进一步撕开心脏。但他气息极度萎靡,金纸般的脸上毫无血色,意识在剧痛与力量失控的撕扯中沉浮,已近昏迷边缘。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黑暗中——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到极致的寒意,如同冰河倒灌,猛地冲刷进他濒临破碎的识海!
这寒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古老而柔和的牵引。它无视了他体内狂暴冲撞的月轮之力,精准地捕捉到心脉处那枚维系他生机的玉佩虚影。玉佩虚影仿佛受到感召,温润的青光骤然明亮了几分,与这股精纯寒意产生奇妙的共鸣。
下一瞬,南宫翎残存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抓住,猛地向下拖拽!
穿过层层冻结的血浆,穿过幽蓝的玄冰,穿过那杆被冰封的污秽血矛……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太阴守棺阵的核心阵眼——那枚悬浮在林雪心口、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星泪晶瓶】上!
晶瓶此刻正散发着幽邃的蓝光,瓶身上那些天然泪痕般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缓缓流淌。那股牵引他意识的精纯寒意,正是源自于此!
没有抗拒的余地,他的意识被这股同源之力猛地拉入晶瓶之内!
仿佛从喧嚣的战场瞬间坠入万古冰渊。
眼前不再是污秽与冰封的残酷景象,而是一片无垠的、绝对静谧的幽蓝空间。空间并非虚空,而是由无数凝固的、星辰般的光点构成,如同镶嵌在深蓝天幕上的钻石,散发着永恒不变的微弱寒芒。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绝对的寒冷与亘古的孤寂。
在这片凝固星海的中央,漂浮着一物。
那是一滴泪。
一滴巨大无比、呈现出完美水滴形态的幽蓝玄冰。它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冻结着浓缩的星河,无数细微的冰晶星辰在其中缓缓旋动,散发出纯净、浩瀚、足以冻结时空本源的寒气——正是星泪晶瓶最核心的【星泪本源】!
而此刻,让南宫翎心神剧震的是,这滴冻结星河的星泪本源核心,竟然被一层温润的、流转着生命韵律的柔和青光包裹着!
那青光,正是他心脉处玉佩虚影的放大版!古拙的玉佩形态清晰可见,中心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如同活着的经络,正缓缓脉动,散发出滋养、守护、抚平躁动的奇异力量。这玉佩虚影的“鞘”之力,竟延伸到了星泪晶瓶最核心的本源之中,与这亘古寒魄形成了奇异的共生状态!
“鞘裹星泪……原来如此……” 一个苍老、疲惫,仿佛跨越了无尽时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这片寂静的星海空间响起。
南宫翎的意识猛地一凝。只见在那被玉佩青光包裹的星泪本源上方,一点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虚影缓缓凝聚。那虚影形似一位宽袍老者,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蕴含了万载寒渊,此刻正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注视着下方的星泪本源与玉佩青光。
玄老残念!
“前辈?”南宫翎的意识发出波动。
“吾乃此瓶最后一丝灵性烙印,借星泪残存,感应太阴玄体焚燃之力方得暂醒……”玄老残念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却字字敲打在南宫翎意识深处,“小辈……你体内之‘楔’,与这护心之‘鞘’,皆系于此瓶与那女娃的生死之上!”
南宫翎心神一凛:“请前辈明示!”
“看……”玄老残念的虚影抬手,指向包裹星泪本源的玉佩青光。随着他虚指,那玉佩虚影的形态仿佛被放大、解析,南宫翎“看”清了那青光深处,竟有无数的、细微到极致的裂痕!这些裂痕并非实体,而是本源灵性上的损伤印记,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
“此‘鞘’,源自那枚碎裂古玉最后的本源灵性,与你的月轮楔共生,亦与这星泪晶瓶共鸣。它维系着你心脉不碎,更在调和星泪寒魄与那女娃焚体释放的太阴本源……然而……”玄老残念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急促,带着一丝惊悸,“那污秽血矛深处孕育的‘星牢胚胎’,其污染之力正在侵蚀晶瓶!瓶身裂痕在加深!一旦瓶碎……”
虚影再次挥手,这次指向了星泪本源周围的幽蓝空间。原本凝固永恒的星海背景,此刻竟在边缘区域,隐隐渗透进一丝丝极其细微、粘稠、散发着衰败与绝望气息的暗红锈迹!这锈迹如同活物,正极其缓慢地侵蚀着这片纯净的冰魄空间!
“瓶碎,则此方空间崩解,星泪本源逸散失控!失去晶瓶调和,那女娃焚体释放的狂暴太阴本源将瞬间反噬己身,焚尽她最后生机——此谓‘鞘碎则玄体焚’!”
南宫翎意识巨震!林雪!
玄老残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晶瓶空间,落在了外界南宫翎重伤的躯体上:“而你……月轮楔已裂!此‘鞘’之力维系着你心脉不灭,亦在勉强压制楔力反噬。然‘鞘’之本源与星泪共生,晶瓶若毁,‘鞘’必随之消散!届时,失去‘鞘’的束缚,你体内失控的月轮之力将再无压制,瞬间爆发,撕裂心脉,归于死寂——此谓‘月轮出则楔归寂’!”
鞘碎,林雪焚体而亡;瓶毁,则南宫翎必死无疑!
两人的性命,竟都系于这枚布满裂痕的星泪晶瓶,系于林雪能否维持住对污秽星牢胚胎的冰封!
“那胚胎……在借冰封之力,吸收冻结的污秽成长!它在蜕变!”南宫翎的意识捕捉到了关键。冰封既是压制,却也成了那污秽星牢胚胎的温床!
“不错……此乃绝毒之局。”玄老残念的虚影愈发黯淡,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葬魂之主……好算计……以星爆余烬为引,污秽为基,更借尔等冰封之力,反哺其‘星牢’……此牢若成,非但地脉尽毁,这片空间将化为永恒污秽之狱,尔等皆为其奠基之祭品……”
绝望的阴云笼罩在南宫翎心头。冰封是饮鸩止渴,撤封则星牢胚胎瞬间爆发……似乎无解?
“然……天道五十,其衍四九,遁去其一……”玄老残念的虚影忽然转向星泪本源的另一侧,那光滑如镜的幽蓝瓶壁。“生机……或在……‘彼’身……”
瓶壁之上,此刻竟不再倒映内部的星泪本源,而是如同穿透了空间壁垒,清晰地映照出外界的景象——正是秦凡半跪于冰面,死死盯着血矛核心的身影!
然而,让南宫翎瞳孔(意识)骤然收缩的,并非秦凡本人,而是瓶壁画面中,秦凡身上被映照出的另一幅景象!
在秦凡的体表,尤其在那条覆盖着暗红锈痂的左臂和右臂断口处,竟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古老到无法理解的暗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枷锁的烙印,深深镌刻在他的血肉、骨骼、甚至灵魂深处,散发着一种禁锢、镇压、却又连接着某种浩瀚伟力的气息——锚骨符文!星空枷锁!
更令人心悸的是,此刻,在那瓶壁映照的画面中,这些原本暗沉、相对稳定的古老符文表面,正被一股同源的、污秽暗红的气息疯狂侵蚀!那气息,赫然来自血矛深处滋生的星牢胚胎!它们如同活着的锈迹,顺着符文的脉络攀爬、腐蚀,试图瓦解这层古老的枷锁!
“同源相噬……枷锁若蚀穿……”玄老残念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寒意,“锚骨失控……或为灾劫……亦或……”他的话语尚未说完,虚影已如风中青烟般剧烈摇曳,变得几乎透明。
“前辈!”南宫翎急道。
“……瓶壁……倒影……非虚……污染亦是……钥匙……”玄老残念的声音断断续续,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生机……在‘锈’……也在……‘锁’……”
话音落尽,那点黯淡的虚影彻底消散,融入了下方被玉佩青光包裹的星泪本源之中,再无痕迹。
晶瓶空间内,只剩下永恒的幽蓝星海,包裹星泪本源的玉佩青光,以及瓶壁上那幅令人窒息的倒影——秦凡身上正被星牢胚胎污秽疯狂侵蚀的锚骨枷锁符文!
生机在“锈”?也在“锁”?
南宫翎的意识死死盯着瓶壁上的画面,重伤濒死的躯体带来的剧痛仿佛都被这惊悚的发现暂时压过。秦凡身上的枷锁正被污染侵蚀……这究竟是毁灭的征兆,还是玄老所指的那“遁去的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
咔!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如同冰晶崩裂,直接响彻在南宫翎的意识深处!
瓶壁上,映照着秦凡身影的画面边缘,一道新的、细长的裂痕,如同黑色的蜈蚣,悄然蔓延开来!星泪晶瓶的裂痕,在污秽星牢胚胎的持续侵蚀下,加深了!
外界,维持着太阴守棺阵的林雪,身体猛地一颤,霜白的发丝间,一缕刺目的鲜红顺着嘴角缓缓淌下,滴落在下方幽蓝的玄冰之上,晕开一小朵凄艳而冰冷的血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