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令方舟的舰桥,被下方熔炉战场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幽蓝的护盾光芒与下方翻腾的暗红源石尘雾、幽绿的熔炉幻景交织,投射在阿米娅紧绷的小脸上。她紧盯着全息投影中维什戴尔防线那惨烈的攻防——灵魂壁垒在熔炉力量灌注下爆发的强光,妮芙痛苦的嘶喊,血魔被方舟主炮蒸发的恐怖缺口,食腐者在净化力场中挣扎的狼狈……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焦灼感死死攫住了她的心脏。她能感觉到,脚下这艘强大的方舟,甚至整个卡兹戴尔,都仿佛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魂灵熔炉那饱含万年血泪的痛苦哀鸣,透过方舟的装甲,隐隐刺痛着她的灵魂。紫黑色的冠冕虚影在她额头上方剧烈波动,几乎要凝成实质。
“博士,凯尔希医生,”阿米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熔炉…它的痛苦在加剧!它在崩溃边缘!我们必须更快…” 话音未落,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味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水,毫无征兆地泼洒在整个舰桥!
嗡!
舰桥的灯光瞬间黯淡,所有屏幕闪烁不定!刺耳的警报被硬生生掐灭!空气仿佛凝固,粘稠得让人窒息。一个身影,就在阿米娅身后数米处,如同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渗出般悄然显现。
猩红如血的长发披散,苍白得不似活人的皮肤,尖削的下巴,还有那双——燃烧着无尽傲慢与残忍的血色竖瞳!他身上的贵族礼服依旧华贵,却沾染着难以言喻的时空尘埃,仿佛刚从一场跨越了无数岁月的风暴中挣扎出来。血魔大君,杜卡雷!本该被放逐在时空乱流之中的存在,此刻却诡异地站在了律令方舟的心脏!
“嗬……”杜卡雷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喘息,仿佛肺部灌满了冰冷的时空碎片。他微微晃了晃头,血色的竖瞳扫过舰桥内如临大敌的众人,最终死死钉在阿米娅身上,那目光如同舔舐着猎物的毒蛇。“卡兹戴尔…魂灵熔炉…还有…你。”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时空错乱的嘶哑和浓重的困惑,“吾…如何归来?不重要了。”困惑瞬间被滔天的杀意取代,冰冷粘稠的威压骤然暴涨,压得舰桥内所有人骨骼咯咯作响!“将‘文明的存续’,交出来,伪王!”
阿米娅猛地转身!面对这恐怖的存在,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出一步!额头上方,那紫黑色的冠冕虚影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王权!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浩瀚的意志轰然扩散!它带着万灵的悲悯,带着魔王的威严,带着守护的决绝,硬生生顶住了杜卡雷那纯粹血腥与毁灭的威压!
“杜卡雷!”阿米娅的声音清越,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舰桥,甚至透过通讯频道隐隐传到下方战场!“时空的乱流没能吞噬你,是命运让你见证萨卡兹真正的未来!而非你扭曲的复仇!”她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紫黑色的光芒在她眼中流淌,仿佛有无数灵魂在她身后低语。“在伦蒂尼姆,我能放逐你一次!”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里,在卡兹戴尔的心脏,在律令的见证下,我就能放逐你第二次!萨卡兹的血,不是用来点燃仇恨的薪柴!”
杜卡雷血色的竖瞳微微收缩。他感受到了阿米娅身上那截然不同的魔王气息——不再是特雷西娅的温和,也不是特雷西斯的铁血,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包容、也更…危险的意志。这意志甚至隐隐引动了下方熔炉那沸腾的痛苦力量!就在他杀意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阿米娅魔王冠冕的磅礴意志,如同无形的涟漪,穿透了律令方舟坚固的装甲,轰然扫过下方整个“遗骨回廊”战场!
下方,正在净化力场中艰难挣扎的食腐者部队猛地一滞,腐化的躯体颤抖得更剧烈;灵魂壁垒外残余的血裔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成片地跪伏在地,发出恐惧的呜咽;甚至那些试图重新凝聚的变形者分身,都显露出一瞬间的僵直!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短暂的暂停键,唯有熔炉那幽绿的幻景光芒在阿米娅意志的共鸣下,翻腾得更加剧烈,发出尖锐的悲鸣!
杜卡雷的目光瞬间穿透舰体,捕捉到了下方战场上这惊人的一幕!他那张苍白傲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不是对阿米娅力量的震惊,而是对那魔王意志与魂灵熔炉之间产生的、超出他理解的可怕共鸣!
“你…竟然能引动熔炉?!”杜卡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扭曲,他死死盯着阿米娅额头上那凝实的紫黑冠冕,又猛地看向下方翻腾的熔炉幻景。“愚蠢!你们根本不懂这口破炉子现在是什么状态!它不是在燃烧!它是在被‘煮’!被它自己积攒了万年的绝望和怨恨煮得沸腾!再这样下去,它会把整个卡兹戴尔,连同你们那可笑的‘未来’,一起炸上天!”
他那血色的竖瞳中,疯狂的杀意被一种更冰冷、更算计的光芒取代。他缓缓抬起手,一枚奇异的、散发着不稳定暗红色光芒的源石结晶在他掌心悬浮——那是“阿喃那”,巫妖王庭试图用来替代死魂灵燃料、结果却适得其反的“劣质燃料”。
“巫妖那些蠢货,只看到了‘阿喃那’作为燃料的表象,却不懂它的本质。”杜卡雷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它是‘凝固的剧毒’,是‘源石的癌变’。想阻止熔炉爆炸?只有一个办法——以毒攻毒!用更猛烈的‘毒’,强行中和它内部沸腾的‘毒素’,让它在彻底毁灭前,完成最后一次可控的、彻底的…‘净化’!”他将手中的“阿喃那”结晶向前一送,血色的目光扫过阿米娅、博士,最终定格在凯尔希身上。
“把‘文明的存续’给我,让我控制这艘方舟的力量,将足够剂量的‘阿喃那’注入熔炉核心。这是唯一能阻止它彻底湮灭,并将其中蕴含的、属于萨卡兹的‘终局之力’引导出来的方法!否则…”他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就等着和这万年坟场一起化为宇宙的尘埃吧!”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有下方熔炉传来的痛苦哀鸣和妮芙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在回荡。杜卡雷的方案像一颗投入冰水的炸弹,带来刺骨的寒意。以毒攻毒?用凝固的剧毒去中和沸腾的熔炉?这无异于在即将爆炸的炸药桶旁再点燃一个更大的炸药桶!
凯尔希冰绿色的眼眸锐利如刀,扫描光束在杜卡雷身上反复扫过,最终停留在那枚暗红的“阿喃那”结晶上,数据流在她眼底疯狂跳动。博士面具下的眉头紧锁,他死死盯着杜卡雷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血色竖瞳,又看向阿米娅额头上那与熔炉痛苦共鸣的紫黑冠冕,一个冰冷的问题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头:
巫妖们用了“阿喃那”,结果是火上浇油,加速了崩溃。杜卡雷凭什么认为,他就能控制这“凝固的剧毒”?他真正想要的,究竟是拯救熔炉……还是熔炉核心里,那被特雷西斯幻影守护的、所谓的“终局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