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顾灼鸢弯腰,修长如玉般的手轻轻按压揉捏着自家师尊的肩,听着女人舒服的呼气声眼神微暗,睫毛在眼下投出利落的阴影。
隐藏在沉稳的声线里面的,是难以压抑的眷恋和偏执。
这不对吧……
姜卿叶的耳朵动了动,悄咪咪抬眼时,却正好对上顾灼鸢淡褐色的眼,眸光冷如淬过冰的剑锋。
更触目惊心的是她此刻的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近乎偏执的温柔,偏偏在说出“该睡了”时,声线里滚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像弓弦即将绷断前的震颤。
“嘘——”
警告。
原来眼神真的可以说话。
姜卿叶收回视线,静静的坐在一旁,没吭声。
旁观者清,但她也不了解这里面的种种,因此最好还是不说、不理会为妙。
那边师徒俩的谈笑被山风揉的零散,裹着松针的清苦,掠过她发梢时,凉意顺着后颈爬进衣领。
或许是因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又或许是因为身旁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她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暮色渐浓,顾灼鸢起身替师父披氅,方映蝶的笑声混着顾灼鸢的低语,在山间飘成模糊的云。
自己好像一个“电灯泡”……
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也是无趣,没一会姜卿叶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掏出玉牌开始和姐妹朋友们聊天。
“我听师兄师姐们说过,风云渡是不是很危险啊?”
“姐姐那里好玩嘛!我也想去玩!”
“要是遇到危险了,可以试一下我炼的那些毒药!”
看见玉牌里蹦出来的一条条消息,或稚嫩或关切,但全都是来自朋友们的真心……姜卿叶只觉得心头一暖,连带着那股郁闷也消散了不少。
回复完来自慕冰柔的最后一句,姜卿叶抱着被子,熄了灯,坠入梦乡。
小院里面的师徒俩也早就回屋了,方映蝶此刻也正在屋里呼呼大睡,外表看起来柔媚清冷的美人睡相却堪称一绝,每晚都好像要和被子进行一场自由搏击。
而另一间房内,躺在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那双锐利的眼。
小院的禁制,碎了。
.
姜卿叶坠入梦境时,只觉天地被揉成团浸水的棉絮。雾霭裹着细碎呜咽,单薄身影在虚浮光影里浮沉,像片被揉皱的纸,连指尖都透着无根的寂寥。
这是哪里……
她想喊,却发现声音也被这混沌吸走了,只剩下胸腔里空茫的回响,一下下撞着肋骨,像在叩问某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有人吗?
她想伸手在这片混沌中找出什么,但却只抓到一手潮湿的雾气。
“少主。”
沙哑的声音像是许久未曾开口,好似块石头沉进淤泥里,闷得人胸口发慌。
是谁?!
猛回头,只见来人一袭黑袍如泼墨般垂落地面,兜帽阴影里露出半张下颌,但却因角度问题,被跪下时挡在胸前的手遮住,只露出一张紧抿着的唇。
“你是?”
姜卿叶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人,心生警惕。
“回少主,奴是主子派来的死侍,这是主子给的令牌。”
男人双手捧着令牌举过头顶,姜卿叶拿过细看,只见上面大大的一个“玉”字,整体看着和玉清婉曾经给过她的那块一模一样。
原来是娘亲的死侍……
将令牌给回,姜卿叶悄悄的呼出一口气,转而看向还规矩的跪在地上的男人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方映蝶的幻术可谓瞒天过海,连云逸尘都能骗过去,却没骗过玉清婉的死侍。
听到姜卿叶的发问,男人先是重重的磕头,才伏在地上恭敬的回道:“奴略懂幻术,眼见不对,便立马追来,但还是耽搁了时候,还请少主恕罪。”
姜卿叶挥了挥手,阻止男人继续砰砰磕下去,“做的也算不错,再回去精进些就好。”
平心而论,这个死侍的幻术也算不错了,能不知不觉的搞出这么个幻境来见她,可见也是在幻术上下了不少功夫。
虽然她还没有正式开始修习幻术,但她也能感受到,修炼到如此境界也实属不易。更何况,死侍对于修为的要求肯定也更加严格。
“多谢少主。”
“无事……我在这里修习幻术,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你也不必太过紧张。”
“是。”
死侍抱拳应下,同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少主真的是被“拐”来的,但他今晚在一旁看着那两人也没有对少主做过什么,有些拿不准两方的态度,因此才兵行险招,惊扰了少主。
“看住那个叫顾灼鸢的人,若她要伤我,立即控制住她。”
“是!”
简单的交待了几句后,随着死侍的离去,姜卿叶才真正的坠入梦乡。
.
此时,顾灼鸢站在院中那清冷的月光下,眼神幽深。
这个姜卿叶,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