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萱哭得双肩剧烈颤抖,苍白的小脸满是泪痕,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生怜惜。
“你放宽心,小孩子家家的都爱哭,等时候听到哭声就能知道他在哪儿了。冷亲王和皇上是亲兄弟,您的孩子若是没了,皇上必定也会心急如焚,定会差遣人手四处找寻的。”
这般劝慰之下,阮玉萱的哭声渐渐小了许多,她微微点头,声音哽咽道:“但愿如你所言吧……”
说罢,阮玉萱实在不愿与姜兰多做周旋,加之心中正焦心孩子下落,便匆匆起身告辞离去。
姜兰并未放弃,转而又找到管事公公,恳请这位管事公公帮忙寻马。
谁知管事公公面露难色,叹气道:“姜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冷亲王的孙女失踪了,上上下都派了人四处搜寻,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人手啊!还望您多多体谅。”
姜兰闻言愣在原地,细想一番确实如此——在旁人眼中,一匹马又怎能与金枝玉叶的孩子相提并论?
更何况那还是冷亲王的亲孙女。
可那匹马对她而言,却是意义非凡、至关重要。
无奈之下,她只得将此事告知阮才良。
阮才良听罢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背着手在营帐外面来回踱步几圈。
一旁的方沛萍却满脸不以为意,甚至嗤笑一声:“你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我的亲外孙女都丢了,谁有空帮你找马?连点眼力见都没有!”
阮才良闻言顿时沉下脸,厉声训斥:“你怎可如此说话?那匹马可是姜兰父亲留下的遗物,对她来说重于千金!你此刻该去好好教训那个不争气的阮宜年,怎反倒责怪起姜兰来了?”
方沛萍被训得不敢顶嘴,只得诺诺称是:“老爷说得是,是我失言了。”
“兰儿你莫要忧心,”阮才良转头看向姜兰,语气坚定,“我这就差遣阮家上下所有仆从去寻那匹马,若是找不回来,我便打断阮宜年的腿给你赔罪!”
“多谢舅舅……”姜兰身形微颤,匆匆福了福身便告退离去。
方沛萍见状忙追上去,小声试探:“老爷,您当真要卸了宜年的腿?他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够了!”阮才良怒意更盛,“我还没咽气,便还能再生子嗣!你少在此处诅咒我!”
方沛萍吓得缩了缩脖子,终究不敢再说半个字,只得噤声。
阮才良急忙唤来仆从,厉声询问:“阮宜年那个孽障究竟在哪里?”
下人战战兢兢回禀,称阮宜年骑马时不慎从马背摔落,至今昏迷未醒。
他听罢顿时怒不可遏,指着方沛萍骂道:“你瞧瞧,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简直半点出息都没有!”
“老爷何必这般动气,”方沛萍忙赔笑劝阻,“宜年在京中向来有贤名,口碑极好的……”
“口碑?”阮才良冷笑一声,“他办的事却半点不牢靠!皇上向来看重务实之人,厌恶虚名浮誉。他日后若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怕是难如登天!便是守住如今阮家的荣耀,怕也是个难题!”
说罢,他连连摇头叹气,“看来,我得尽快把生子的事提上日程了。”
方沛萍转了转眼珠,赔着笑脸道:“老爷不必焦虑,石月姑娘不是已有身孕了么?咱们好好培养这孩子,将来……”
“只有一个怎么够?”阮才良打断她,“这不是现成的教训摆在眼前么?”
方沛萍一时语塞,只得闭口不言。
暮色渐沉,四下里一片昏暗,众人仍在各处搜寻孩子下落。
阮玉萱早已哭得肝肠寸断,嗓子也喊得嘶哑干裂,仍一遍遍地嘶声呼喊:“宝儿!宝儿!你在哪儿?听见娘的声音就哭一声啊……”
夜色愈发深沉,一众侍卫早已疲惫至极,甚至有人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阮玉萱也因连日奔波虚乏至极,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宽厚的大手突然伸来,稳稳扶住了她的腰肢。
她满心期许地抬头,本以为是夫君冷岭,却见来人竟是冷济——冷岭的亲弟弟。
她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哑声唤道:“小叔子……”
冷济轻轻点头,语气关切:“嫂嫂莫要太过忧心,先回营帐休息吧。”
“不行,”阮玉萱摇头,泪水又夺眶而出,“宝儿还没找到,我如何能安心休息?”
“可眼下已是丑时,夜深露重,天气寒峭,”冷济皱眉劝道,“您的月子还未坐完,若在此刻落下病根,日后怕是要遭罪的……”
阮玉萱无奈地苦笑一声,脑海中闪过冷家上下屡屡催促她尽快再次有孕的情景。
众人皆盼着她能生下男孩,毕竟在这宅斗深院之中,唯有膝下有子方能站稳脚跟。她深知自己的身子骨经不住这般折腾,思索再三,终究轻轻点了点头,打算先回营帐休息。
然而刚走几步,双腿便酸软无力几欲跌倒,冷济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她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想要挣扎,冷济却低声道:“嫂嫂不必介怀,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况如今情况特殊,旁人不会说闲话的。”
听他这般说,阮玉萱才不再抗拒。
临近营帐时,她急切地轻推冷济示意放下自己。
双脚刚着地,她便低头轻声道:“多谢小叔子。”
冷济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就在阮玉萱转身之际,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猛地将她拽向自己。
阮玉萱惊得瞪大双眼,满心诧异:“小叔子,还有何事?”
“嫂嫂若是想生儿子,不妨来找我。”冷济俯身逼近,嗓音低沉沙哑,“我哥不中用,但我……有的是力气。”
这话如惊雷般劈入耳中,阮玉萱霎时耳尖发烫,浑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她猛然意识到对方话中深意,慌乱间拼尽全力抽回手,踉跄着后退半步。
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与冷岭大婚那日,便总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死死盯着自己,灼灼目光几乎要将她灼穿。
可每当她寻声望去,却只余空荡荡的廊柱与烛影摇曳。
盖着红盖头独坐婚房时,她等来的不是新郎冷岭,却是冷济。
他伸手掀开她的红盖头,嘴角挂着阴冷而潮湿的笑意,语气轻佻:“嫂嫂生得这般好看……”
彼时她又惊又怒,厉声斥责:“你做什么?红盖头须得新郎亲自掀开,你这是坏了规矩!”
冷济却只是轻笑,指尖摩挲着红盖头边缘,漫不经心道:“嫂嫂放心,没人会知道的。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规矩,不过是强者定来约束弱者的名目罢了……”
自新婚夜之后,冷济便常常在她附近徘徊。
虽说尚无逾矩之举,却总有些令人不安的细碎举动——他会故意捡拾她不慎遗落的帕子,或是摘下她鬓边斜插的花枝,也不知收去作何用途。
她想着只要不触到底线,便懒得多加计较。
可今日冷济竟说出那般混账话,她心底骤然发慌,攥紧帕子颤声质问:“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是想帮嫂嫂分忧罢了。”冷济挑眉轻笑,眼底泛着异样的光,“嫂嫂不是一心想生儿子么?”
“谁说我想生儿子了?”阮玉萱气得发抖,“生男生女本就一样,是你们冷家上下瞧不上女儿!”
“我可从未看轻过女孩。”冷济逼近半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嫂嫂的女儿必定如嫂嫂一般秀美。至于儿子……”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我倒希望能像我。”
“住口!”阮玉萱惊得后退半步,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听见,才敢松一口气,“我是你嫂嫂,休要再讲这种混话!”
“嫂嫂莫急,”冷济摊手后退,面上却仍挂着轻佻笑意,“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嫂嫂不愿,我自然不会强求。”
阮玉萱不敢再逗留,匆匆转身钻进营帐。
一想到女儿尚未寻回,她便将方才的惊魂一刻暂且抛诸脑后。
可掀开帐帘的刹那,眼前景象却如利刃剜心——冷岭竟在帐中与数位美人饮酒作乐!
那些舞姬身着薄纱罗裙,腰肢款摆似风中弱柳,眼波流转间尽是媚态。
她们围坐在冷岭身侧,朱唇微启轻唱艳曲,鬓间金钗随动作轻晃,碎钻般的光泽刺痛了阮玉萱的眼。
她双目猩红地直冲过去,扬起手臂将桌上的酒壶杯盏尽数扫落在地。
“哗啦”声响中,席间的欢声笑语骤然戛然而止,方才还旖旎热闹的氛围瞬间凝固。
空气里浮动着令人窒息的冷凝气息,隐约裹挟着一丝暗藏的肃杀之意。
舞姬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跪倒在地,身子蜷成一团,连头都不敢抬,唯有发间金钗随着颤抖轻轻撞击,发出细碎的声响。
冷岭见状,不耐烦地拧起眉头,语气里满是嫌恶:“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莫要吓着了这些美人!”
“你怎么有脸说得出这些话?现在宝儿下落不明!你在这里寻欢作乐?”